第16章 宿命不可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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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康：这就睡啊？</p>

杜康：真睡了？在不在？</p>

清逸：你忘了他睡觉手机都静音的</p>

若萍：明天回学校又不是见不到</p>

若萍：@清逸所以你觉得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明天要不要主动跟青怜搭话？</p>

清逸：随你</p>

若萍：那怎么说？</p>

清逸：交流学习呗，反正她第一，问个错题借下笔记</p>

杜康：我劝你俩早点放弃，这个办法我已经试过了</p>

若萍：为啥？</p>

杜康：她就不记笔记</p>

……</p>

上山的路很难走。</p>

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p>

路面结冰、山石陡峭，干枯的灌木枝干交错，行走在山路上的孤独身影却不看脚下；</p>

她步伐轻快，走得轻车熟路。</p>

今晚的夜空没有星星，唯有清冷的月光一点点沥下，被云层悉数挡住，偶有遗漏，落在那张白皙的脸上，这时她的双眸便像唯一的星星，黑暗中亮着点点的光。</p>

只是少女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p>

温度越来越低了。</p>

行至山腰，似乎看到远处院落里亮着的灯火，那是名为青蛇庙的寺庙。</p>

这时突然有一道黑影窜出——</p>

那黑影很矮，原来是一只狐狸，那狐狸也不怕人，来到少女腿边，用脑袋轻轻蹭着她的长袍，发出呜呜的叫声。</p>

狐狸的到来像古井中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水面因此涟漪；</p>

十六岁的神秘而又漂亮的女孩宛如一个下凡的仙子，蹲在冬日的山路上，脚下的覆雪是凝实的云，她轻轻抚摸着狐狸的头顶。</p>

狐狸只是呜咽着叫。</p>

以往这些毛茸茸的生灵有五只，它们总是成群结队地在山野里撒欢，喜欢跟在少女腿边，肉垫踏过山间的路，鼻吻嗅着草木的香，无忧无虑，似乎从没有什么可怕的。</p>

如今却只剩一个。</p>

那狐狸的耳朵被扯裂了一块，伤口处血迹干涸，很快蹭到女孩的长袍上。</p>

“对不起。”过了许久，她才低声说。</p>

狐狸仿佛听懂了她的意思，又呜咽着跑远了。</p>

少女站起身，一直等狐狸的身影消失不见，继续上路。</p>

寺庙越来越近，等院墙上挂着的灯笼熄灭的那一刻；</p>

终于，她推开了厚重的院门。</p>

寺庙并不算大，从院门走到庙口，不过数十步。</p>

她一步步走着，解开束在脑后的马尾，无数青丝挥洒，气质也随之变化。</p>

某些独属于少女的特质消散，她的身姿没有改变，还是穿着那身长袍，可短短数十步之间，她却仿佛卸下了全身的伪装，此时长发垂肩，像个成熟的女子了。</p>

万物仿佛因她的到来臣服——</p>

呼啸的夜风在她周身窃窃私语；</p>

野蛮的杂草在她脚下低垂头颅；</p>

就连那些微的月辉也尽数熄灭；</p>

她轻轻甩了甩长发，露出那张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脸，彻底的黑暗中，无法看清眼睛。</p>

等再走到庙前，推开漆面剥落的木门，微弱的烛火照亮她的脸，眸子中本就淡得可怜的情绪也已经褪去，变得古井无波，一如被封在一副古老的黑白相片中。</p>

路青怜看向身前的神台。</p>

神台上点着八盏烛台，此时已熄灭了半数，堪堪照亮上方供奉的神像；</p>

那神像是一条巨大的青蛇雕塑，雕塑约有两米，却只能看见樟木雕刻的蛇身，首与尾皆隐藏在黑暗中。</p>

“我回来了。”路青怜对着空旷的大殿，平静道。</p>

神像旁的偏殿里突然响起一个女声：</p>

“你晚上干什么去了？”</p>

那声音像是个老妪，她嗓音嘶哑，一开口像刀片划过玻璃，也像蝎子轻震尾刺。</p>

“陪几个孩子玩了一会。”</p>

路青怜的嗓音不再像以往那般清冽，此刻静如止水，连一丝一毫的流动都察觉不到。</p>

“什么孩子？”</p>

“学校里的学生。”</p>

“那到底是孩子，还是朋友？”那声音突然笑起来，尖锐刺耳，丝毫不遮掩其中的嘲弄，“你这种人还有朋友？”</p>

“只是孩子，不是……”</p>

“路青怜！”老妪断喝道。</p>

“……是。”</p>

“你还真快把自己当学生了！别忘了你的本分！”老妪的阴沉的声音一点点从喉咙里挤出，“你，是，庙，祝！”</p>

“是。”</p>

“……你这一辈子！除了这座山、除了侍奉神！再无他念，不要干任何多余的事！任何！”</p>

“是。”</p>

老妪本还想说点什么，却因动了怒，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等喘息声平稳，她的声音也变得低微了，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毒刺。</p>

路青怜只是垂下视线：</p>

“你该休息了。”</p>

偏殿里的人声终于消失。</p>

路青怜将熄灭的烛台重新点亮，寺内一下变得明亮，青蛇的首尾在烛光中现形，只见青蛇有着一个扁平的头部，在烛火下闪着暗金色的光泽——</p>

青蛇的整条蛇身都以樟木雕刻，唯独到了蛇头，却是以黄铜浇灌，日积月累，竟连金属本身都有些褪色了；</p>

青蛇面目狰狞，上下颌微微开阖，露出细密锋利的尖牙；</p>

而那扁平的蛇头两侧，是两枚以玛瑙镶嵌的眼睛。</p>

都说画龙点睛，可放在这尊青蛇身上同样适用，那两颗玛瑙的眼睛让青蛇栩栩如生起来。</p>

但如果仔细观察，两枚玛瑙的色泽并不一致，右边那个稍显黯淡。</p>

如果再凑近些，原来蛇的右眼上被抹了一层薄薄的蜡油。</p>

路青怜用指甲抠掉蛇眼上的凝固的蜡油，并没有惊讶。</p>

因为那就是她抹上去的。</p>

蜡油褪去，一点点渣子落在神台上，再看蛇像的右眼，玛瑙却裂开了。</p>

蜡油是为了遮掩裂开的蛇眼。</p>

但玛瑙之所以裂开，不是因为年久失修；也不是当初故意留下的缺陷；</p>

而是今天下午在她扫雪时，突然发生的意外。</p>

原本存在了一百多年的青蛇像，祂那颗以玛瑙镶嵌的右眼，毫无征兆地裂开了。</p>

于是她下午出去做了一件事。</p>

直到现在才回来。</p>

路青怜盯着那裂开的玛瑙，在神台前站了许久。</p>

她将手伸进点燃的烛台里，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根手指染成浅红，趁蜡油尚未凝固，淡淡地将蛇眼涂好。</p>

她的奶奶一直在偏殿，不会出来，就算出来，老眼昏花，也看不出玛瑙上的蜡油。</p>

这件事暂时只有她自己知道。</p>

最后，路青怜又深深看了青蛇的右眼一眼，转身离去。</p>

夜风灌进庙门，神台前的烛火摇摇欲坠。</p>

脑海里回荡着奶奶曾说的一句话。</p>

那时她的头发还没有花白；</p>

她肃穆地跪在神像前，对自己说：</p>

如果有一天青蛇神的右眼裂开；</p>

就代表……</p>

有人从未来回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