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丰收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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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收之日

祠堂的枪声之后，村子就活了。</p>

那股子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混着麻木和认命的味道，像是被大风吹散了。</p>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拧着劲儿的亢奋。</p>

太阳还没翻过山头，田埂上就站满了人。</p>

石头带着村里最壮的一帮后生，喊着号子，把一担担河沙撒进犁好的地里。</p>

老族长则带着几个老农，一遍遍检查草木灰的用量，手里的杆秤，比称自家救命粮的时候还要仔细。</p>

这一切的中心，是许峰。</p>

他像个沉默的将军，站在田埂最高处。</p>

话不多，但每个字，都像尺子量过。</p>

“石头，沙子太密了，扒开一半匀到那边去。三七的根要透气，不是睡在沙滩上。”</p>

“七公，那块地颜色不对，草木灰不够。再加五十斤，不然酸气解不掉，种下去也是白搭。”</p>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p>

几天下来，再没人敢有半句闲话。</p>

因为许峰懂的，已经超出了他们一辈子的经验。</p>

他懂土地的“脾气”。</p>

这天下午，村里人挑着沤了半年的粪肥，准备往地里浇。</p>

“都停下。”</p>

许峰的声音从田埂上传来。</p>

乡亲们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他。</p>

老族长拄着拐杖走过来，满脸疑惑：“许峰同志，这是地里最好的肥，不上，苗子长不壮实啊。”</p>

“我知道是好东西。”许峰走下来，用根木棍拨了拨那刺鼻的粪肥，皱起了眉，“但是这么用，不对。”</p>

“不对？”石头放下担子，瞪起了眼，这次不是桀骜，是纯粹的好奇，“俺们祖祖辈辈都这么干，咋就不对了？”</p>

“因为你们以前种的是红薯苞谷，皮实，命硬，给口吃的就能活。”许峰站直身子，语气平淡，“但现在种的，是药材。精贵东西。这么喂，会把它‘烧’死。”</p>

“烧死？”村民们面面相觑。</p>

“肥力太猛，没发酵，会伤了根。”许峰的解释简单直接，“人参给快死的人吊命，是灵药。给壮小伙吃，就是毒药。一个道理。”</p>

他指着村口一大片空地：“从今天起，所有肥料，都倒在那儿。我教你们一个新法子，叫‘堆肥’。”</p>

许峰让妇孺们拾掇干草落叶，让男人们把牲口粪便、剩菜烂果，都集中起来。</p>

“地，也跟人一样，吃饭不能挑食。”许峰指挥着，让村民们先铺一层厚厚的干草，“这是米饭，管饱。”</p>

再铺上一层牲口粪便和人肥。</p>

“这是肉，长力气。”</p>

接着，是菜叶、果皮。</p>

“这是菜，吃了不容易生病。”</p>

最后，盖上一层薄土。</p>

“这是锅盖。盖上，让它在里头自个儿炖。”</p>

很快，一个半人高，散发着古怪味道的“千层糕”就堆好了。村民们围着它，一个个目瞪口呆，感觉一辈子的农活经验都被推翻了。</p>

“许……许峰同志。”老族长看着那个土堆，艰难地开口，“这……这能行吗？”</p>

“七公，”许峰看着他，“你信我，还是信你的老黄历？”</p>

老族长被噎了一下，看着许峰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最后长叹一口气，对着身后摆了摆手：“都听许峰同志的！他说咋干，就咋干！”</p>

远处，周大山嘴里叼着根草棍，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政委，俺现在有点信了。他说他是正统的布尔什维克，俺以前觉得是吹牛。现在看看，这哪是种地，这他娘的是在搞一场‘土地革命’！”</p>

王铮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p>

许峰没有讲一句革命口号，却用最实际的行动，把这些一盘散沙的农民团结了起来。村口的大灶，一天三顿，热气腾腾，从没断过。他承诺的未来，正以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方式，在所有人面前展开。</p>

王铮忽然明白了，许峰的“正统”，不在于他说什么，而在于他做什么。</p>

他总能用最根本的方式，解决最根本的问题。</p>

……</p>

夜，深了。</p>

耳房里，一盆炭火烧得正旺，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摇曳。</p>

许峰摊开一双大手，骨节分明，掌心和指节上布满了新的老茧和细小的伤口。</p>

林雪端来一盆温热的盐水，在他身边蹲下，将他的手轻轻放进水里。</p>

“疼吗？”她低着头，用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些泥污和血痕。</p>

“不疼。”许峰看着她柔和的侧脸，火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p>

“我从没想过，你还会这些。”林雪的声音很轻，“你好像什么都懂。”</p>

“以前在苏联的集体农庄待过，跟老专家学的。”许峰随口说。</p>

“那些乡亲们，现在都把你当神仙了。”林雪抬起头，眼睛在火光下亮晶晶的：“今天石头还跑来问我，说你是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p>

许峰闻言，嘴角牵起一个难得的弧度。</p>

“我不是神仙。”</p>

他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坐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