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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衙内在灯下细细打量贺小姐,只觉她比白日里更加千娇百媚。此刻,两人情意正浓,无需多言,紧紧相拥。
一番相处后,两人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秀娥将梦中听到的诗句与吴衙内所赠相同的事说了出来。吴衙内惊讶地说:“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事!我昨晚做的梦,和你说的分毫不差。因为觉得太奇异,我还一直坐着发呆。没想到上天让小姐开窗,我们才能成就这段好事。看来,我们多半是前世的姻缘,所以魂魄才会提前相通。明天我就恳请父亲去提亲,希望能与你白头偕老。”秀娥点头道:“这话正合我意。”两人情到深处,难舍难分,不知不觉相拥着睡去。
谁知到了半夜,江面风浪渐渐平息。五更时分,停泊的船只纷纷准备启程。贺司户和吴府尹的船上,水手们也开始收拾船帆,解开缆绳。随着水手们齐声喊着号子升起船帆,巨大的声响惊醒了吴衙内和贺小姐。又听到水手们说:“这么好的顺风,肯定能赶到蕲州。”吴衙内心中叫苦不迭,慌乱地说:“现在该怎么办?”贺小姐急忙低声说:“小点声,要是被丫鬟听见,事情就更麻烦了。事已至此,着急也没用,你先安稳躲好,我们再想办法。”
吴衙内忧心忡忡地说:“可别真应验了昨晚的噩梦。”这句话提醒了贺小姐,她想起梦中因为丫鬟发现鞋子而导致事情败露,急忙伸手摸过吴衙内的丝鞋藏了起来。她反复思量,终于想出一个办法,说道:“我有主意了。白天你就躲在床底下,我推说生病,不出去陪母亲吃饭,把饭菜直接叫到舱里。等船到了荆州,我多给你些银两,趁下船时人多混乱,你找机会脱身,再寻艘便船回扬州,然后写信来提亲。如果我父母答应,那自然最好;要是不答应,就把实情告诉他们。平日里他们最疼爱我,事到如今,想必也只能同意,到那时我们就能重新相聚了。”吴衙内听了,连连称好:“要是能这样,那就太好了!”
天亮后,等丫鬟起身离开舱房,两人赶紧下床。吴衙内急忙钻到床底下,蜷缩在一堆杂物后面,床的两旁有箱笼遮挡,床前又垂着厚厚的帐幔。贺小姐则紧紧坐在床边,一步也不敢离开。洗漱过后,她连头也不梳,假装靠在桌上。夫人走进来,见状惊讶地问:“哎呀,怎么不梳头,还靠在这儿?”秀娥有气无力地说:“身上不舒服,不想梳头。”夫人关切地说:“怕是早起着了风,要不回床上躺着?”秀娥摇摇头:“躺着也睡不安稳,还不如坐会儿。”夫人又说:“既然坐着,得再添件衣服,别冻着了,病情加重。”说着,让丫鬟找来一件披风给她披上。又过了一会儿,丫鬟来请吃早饭,夫人心疼地说:“孩子,你不舒服就别吃饭了,让丫鬟煮点粥调养一下吧。”秀娥却坚持道:“我不想喝粥,还是吃饭吧。”
秀娥语气不耐地说:“我懒得走动,把饭拿进来吃吧。”夫人心疼地说:“那我在这儿陪你一起吃。”秀娥连忙推辞:“这些丫头,趁您不注意就会偷懒耍滑,母亲还是去外面吃吧。”夫人觉得有理,便转身出去,吩咐丫鬟把饭菜送进舱内摆在桌上。秀娥又说:“你们先出去,等我叫你们再来。”支走丫鬟后,她迅速把门插上,朝床底下招手,唤出吴衙内一起吃饭。
吴衙内从床底爬出来,直起腰,抬眼一看桌上,只有两碗荤菜、一碗素菜,饭也只有一吃一添的量。原来贺小姐平时饭量不大,每餐固定两碗,所以饭菜就这么多。想想吴衙内有着能吃下三升米的大胃口,这两碗饭哪够填肚子?他微微一笑,拿起筷子,没几口就把饭菜一扫而空。可他又不好意思说不够吃,只能饿着肚子,默默钻回床底。秀娥打开门,叫来丫鬟又添了两碗饭,这才吃完。丫鬟们私下嘀咕:“小姐平时只吃两碗饭,今天说生病了,怎么反而多吃了一半,真是怪事!”这话不巧被夫人听见,她走进来问:“孩子,你身体不舒服,怎么还吃这么多?”秀娥若无其事地回答:“没事,我还没吃饱呢。”这一天三餐,都是如此。贺司户夫妇还以为女儿长大了,饭量增加,完全不知道舱里还有个人在挨饿,饿得有气无力。正所谓:精心编造瞒天过海的谎言,成就暗中相会的情意。
当晚吃过晚饭,贺小姐让吴衙内先上床休息,自己随后也解衣就寝。夫人过来看望,见女儿已经睡下,叮嘱几句便离开了,丫鬟们也关门休息。吴衙内饿得实在难受,对贺小姐说:“虽然眼下情况暂时稳住了,但有件事让我犯愁。”秀娥问:“什么事?”吴衙内苦笑着说:“不瞒小姐,我饭量一向很大。今天这三餐,还抵不上我平时一顿的量。要是天天这么挨饿,怎么熬得到荆州?”秀娥说:“既然这样,你怎么不早说?明天多要些饭菜就是。”吴衙内担心地说:“要得太多,只怕会引起别人怀疑。”秀娥胸有成竹地说:“没关系,我有办法。你一顿要吃多少才够?”吴衙内无奈道:“要是能吃得尽兴,每顿十来碗勉强能凑合。”
第二天一早,吴衙内照旧躲在床底。贺小姐假装生病,躺在床上不停地呻吟。司户和夫人忧心忡忡,想请医生来诊治,可船在大江上,一时也找不到医生。秀娥却坚持不要请医,只说肚子饿得慌。夫人急忙让人送饭,秀娥又嫌少,一顿要了十几碗饭,把夫人吓了一跳。夫人劝她少吃点,她就故意耍性子,大声嚷着:“快拿走!不吃了,饿死算了!”夫人向来疼爱女儿,见她发脾气,反而赔着笑脸哄道:“乖孩子,我是为你好,怎么就生气了?要是吃得下,就尽情吃,别勉强自己。”还亲自拿起碗筷,递到她手里。秀娥不耐烦地说:“母亲在这儿看着,我吃不下。您先出去,让我慢慢吃,说不定还吃不完呢。”夫人只好依她,带着丫鬟都出去了。
秀娥赶紧披衣下床,关好门,吴衙内迫不及待地钻出来。因为昨晚饿坏了,他看到饭菜,也顾不上客气,头也不抬,一口气吃了十几碗,速度快得像流星赶月。吃到还剩一碗多的时候,他才停下来。贺小姐看得目瞪口呆,小声问:“还不够吗?”吴衙内抹了抹嘴说:“差不多了,再吃就撑着了。”他喝了杯茶漱漱口,又“飕”地一下钻回床底。贺小姐把剩下的饭菜吃完,打开门,又躺回床上。丫鬟们一直守在门外,见她开门,立刻冲进房间,看到饭菜吃得精光,一边收拾餐具,一边打趣道:“原来小姐得的是‘吃饭病’!”随后跑去告诉夫人。
夫人听了,直摇头,困惑地说:“真不知道她怎么吃得下这么多,这病也怪得很。”她急忙叫来贺司户,商量着请医问卜。贺司户一开始也不信女儿会突然饭量大增,还叮嘱中午别由着她吃,怕伤了肠胃。可还没到中午,秀娥又喊着肚子饿。夫人好言相劝,她就哭闹起来。无奈之下,夫人只好又依着她。晚上也是如此。司户夫妇急得团团转,以为女儿得了怪病。
当晚,船停泊在蕲州。贺司户吩咐水手明天不要开船,一大早派人进城请名医,同时求神占卦。没多久,请来了一位太医。这位太医衣着整洁,气度不凡。贺司户把他迎进舱中,行礼让座。太医知道对方是官员,态度十分恭敬。喝过两杯茶,询问了病情后,太医到后舱为秀娥诊脉。诊完脉,他回到中舱坐下。贺司户急切地问:“先生,小女得的是什么病?”太医先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令爱这是疳膨食积。”贺司户疑惑地说:“先生说错了吧,疳膨食积一般是小孩子得的病,我女儿今年十五岁了,怎么会得这种病?”太医笑着解释:“老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令爱虽说十五岁,但现在还是春天,实际只有十四岁。要是她冬天出生,才十三岁多。您想想,十三岁的女子,难道不算孩子吗?这种病大多是因为饮食不规律,再加上水土不服,食物积在小腹里,无法消化,就会生热,热气上升到胸中,就容易感到饥饿。吃下的食物反而助长了热气,所以病情会越来越严重。要是再过一个多月不医治,就不好治了。”贺司户觉得这番话有些道理,又问:“那该怎么治疗呢?”太医胸有成竹地说:“我先帮她消除积滞,散去风热,等热气退了,饮食自然就会减少,慢慢就恢复正常了。”贺司户连忙说:“要是真有这么好的疗效,一定重重酬谢!”说完,太医起身告辞。
贺司户封了诊金,派人去抓药,很快煎好端给秀娥。可秀娥一心只想快点到荆州,根本不想喝什么汤药。一开始父母请医生,她再三阻拦也没用,又不能说出实情,只能任由他们忙乱。听了医生的诊断,秀娥在心里暗暗好笑。她让丫鬟把药拿去,直接倒进了马桶。求神占卦的结果也五花八门,有的说她是星辰运势不好,又冲撞了鹤神,得请僧道做法事化解;有的说她在野外遇到了孤魂饿鬼,要是设坛超度就能痊愈。贺司户夫妇病急乱投医,一一照做。可秀娥吃了几剂药,一点效果都没有,饭量还是老样子。于是,他们又请了一位医生。
这位医生派头更大,坐着轿子,后面跟着三四个仆从。见面后,他侃侃而谈,先了解了病情,才开始诊脉,还问贺司户:“之前有人来看过吗?”贺司户回答:“前些天请过一位医生。”医生又问:“他诊断是什么病?”贺司户说:“说是疳膨食积。”医生哈哈大笑:“这明明是痨瘵之症,怎么能说是疳膨食积呢?”贺司户不解地问:“小女年纪还小,怎么会得痨瘵?”医生解释道:“令爱这不是因为七情六欲导致的痨怯,而是本身体质虚弱,也就是所谓的孩儿痨。”贺司户又问:“那她为什么食量这么大?”医生煞有介事地说:“这是因为寒热交加,虚火上升,所以容易饥饿。”夫人在屏风后面听着,让人传话,说小姐并没有发热的症状。
医生解释道:“这是内热外寒的骨蒸之症,所以表面上不觉得发热。”他又拿过前一位医生开的药方查看,摇头说道:“这样猛药克伐,会大大削弱元气。再吃几剂,恐怕就难救了。我先用煎药调理她的虚热,调和脏腑,控制饮食。等情况稳定,再用滋阴降火、养血补元的丸药慢慢调养,自然会痊愈。”
贺司户连忙道谢:“一切就仰仗先生了!”医生这才告辞离开。
没过多久,家人又请来一位太医。这位太医是个老者,鬓发皆白,走路颤颤巍巍。刚一坐下,他就开始吹嘘自己擅长诊治疑难杂症:“某某官员是亏了我才捡回一条命,某某夫人也是用了我的药才药到病除。”一套自吹自擂的场面话说了一大通,这才详细询问病人的饮食起居,随后开始诊脉。贺司户被他这番大话哄住,心想“常说老医少卜,或许这位老先生真有两下子”。
医生诊完脉,对贺司户说:“还是老先生您有福气,遇上了我。令爱这病,除了我别人根本治不了。”贺司户忙问:“到底是什么病?”医生煞有介事地说:“这病有名堂,叫做膈病。”贺司户疑惑道:“吃不下饭才叫膈病,可小女现在比平常多吃几倍,怎么会是这个病?”医生摇头晃脑解释:“膈病分好几种,令爱的病俗称‘老鼠膈’,背地里能吃很多,一见到人就吃不下。时间长了食积发胀,就会变成蛊胀。两种病加起来,可不好治。好在发现得早,包在我身上,一定能除根!”说完,他起身告辞,贺司户一直送到船头。
此后,贺家上下都以为秀娥得了“老鼠膈”,整天忙着请医问卜。他们哪里知道,秀娥把所有药都倒进了马桶,背地里暗自好笑。贺司户在蕲州耽搁了几天,觉得总这样不是办法,便和夫人商量,向医生讨了个药方,多买了些药材,打算路上吃,等船到荆州再另请高明。那个老医生借着开药方的机会,狠狠敲了贺家一笔,发了一笔意外之财。真是应了那句诗:行医之人未必真懂医术,不过是借机谋利;明明没病却胡乱诊断,害得贺司户白白花了冤枉钱。
俗话说:“少女少郎,情色相当。”刚开始时,贺小姐还是未经世事的姑娘,与吴衙内相处时难免羞涩拘谨。加上吴衙内本就心中慌乱,行事也放不开手脚,两人相处还算规矩。可过了两三天,彼此渐渐熟悉,相处时便没了顾忌,常常沉浸其中,忘了周遭一切。
一天半夜,丫鬟起夜醒来,听到秀娥房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床板也时不时发出吱呀响动。过了一会儿,又听见急促的喘息声。丫鬟觉得奇怪,第二天一早便告诉了夫人。夫人本就纳闷,女儿看着面色红润,一点不像生病的样子,听丫鬟这么一说,心里顿时起了疑心。她没告诉贺司户,悄悄来到秀娥房间查看,却没发现异常。可再仔细端详女儿的神情,越看越觉得她容光焕发得有些反常。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先离开了。
吃过早饭,夫人还是放心不下,又回到女儿房中,拐弯抹角地试探。秀娥听出母亲话里有话,故意不接茬。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一阵鼾声。原来吴衙内前一晚没休息好,加上吃饱了饭,在床底下睡得正香。秀娥一时慌了神,来不及遮掩,鼾声被夫人听得真切。夫人支开丫鬟,锁上房门,往床底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男子蜷着身子,睡得十分香甜。
夫人又惊又气,压低声音骂道:“你做出这等丑事,还装病骗人,把我们夫妻吓得够呛!现在可怎么做人?这该死的小子,到底从哪儿来的?”秀娥满脸通红,羞愧难当,嗫嚅着说:“是女儿不对,一时糊涂。求母亲帮我遮掩。他不是别人,正是吴府尹的公子吴衙内。”夫人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吴衙内和你从没见过面,而且那天你爹在他船上赴宴,他一直在席间陪着,直到深夜才散席,凌晨就开船走了,他怎么会在这儿?”
秀娥只好把父亲夸赞吴衙内后自己心生留意,第二天躲在屏风后偷看,夜里做梦,早上开窗传诗约定,以及熟睡时船开走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哭着求道:“女儿一时糊涂,做出这等丢脸的事,实在对不起父母。但两地相隔千里,我们因一场大风意外相遇,这一定是前世注定的缘分。我和吴衙内发誓生死相随,绝不会变心。求母亲劝劝父亲,成全我们,还能挽回局面;要是父亲不答应,女儿宁愿一死,也绝不苟活。如今女儿把实情告诉母亲,一切就听您的了。”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母女俩正说着话,床底下吴衙内的鼾声越来越响。夫人又气又恼,本想狠狠教训他一顿,可一来平日里娇惯女儿,不忍心让她伤心;二来又怕这事传出去,被仆人说闲话,只好强压怒火,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母亲走后,秀娥急忙下床锁上门,叫醒床底下的吴衙内,埋怨道:“你打鼾也不知道小点声,这下惊动了母亲,事情全暴露了!”吴衙内一听事情败露,吓得冷汗直冒,牙齿也止不住地打颤,半天说不出话来。秀娥安慰道:“别慌,我刚刚和母亲说了我们的事。要是父亲答应,那就万事大吉;要是不答应,大不了像梦里那样,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说到这儿,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另一边,夫人急忙把贺司户拉进房间,支走丫鬟后,还没开口,眼泪先流了下来。贺司户还以为她是担心女儿病情,连忙安慰:“医生说了,过几天就能见效,别太担心。”夫人哭着说:“别信那个老骗子胡说什么‘老鼠膈’!就他那水平,别说几天,就是一千天也看不出病因!”贺司户忙问:“到底怎么回事?”夫人便把女儿和吴衙内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贺司户听完,气得浑身发抖,连连喊道:“完了完了!养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做出这等丑事,败坏家风,留着她还有什么用?今晚就把他们都打发了,省得丢人现眼!”这番话把夫人吓得脸色惨白,急忙劝道:“我们都到中年了,就这么一个孩子,真要没了她,以后可怎么办?再说吴衙内出身不错,才貌双全,要是招他做女婿,也算门当户对。只是气他不先来提亲,却偷偷做出这种事。事已至此,再闹也没用。不如将错就错,悄悄派人把他送回去,再给吴府尹写封信,让他们来下聘礼,明媒正娶,这样还能保住面子。要是声张出去,只会更丢人。”
贺司户沉思了许久,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听从夫人的建议。他走到船头问水手:“这里是什么地方?”水手回答:“前面就是武昌府了。”贺司户当即吩咐在武昌停靠,准备派人送信回去。他转身回舱,写了一封书信,叫来一个心腹仆人,仔细叮嘱一番,让他立刻出发。
没过多久,船抵达武昌。贺家仆人立刻上岸雇好船只,停靠在贺司户的大船旁。贺司户和夫人一同来到后舱。秀娥见到父亲,羞得满脸通红,急忙用被子蒙住头。贺司户看着女儿,冷冷地说了句:“做得好事!”便朝床底下喊吴衙内。
吴衙内看到贺司户夫妇,心里直发怵,浑身哆嗦着爬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说着“死罪死罪”。贺司户压低声音,语气严厉地斥责道:“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有学问、有前途的年轻人,没想到如此不知检点,丢尽了我贺家的脸面!按说该把你扔到江里,才能消我心头之恨!但念在你父亲的面子上,饶你一命,派人送你回去。若你能考取功名,我就把这不争气的女儿许配给你;要是没这志气,就别痴心妄想了!”吴衙内赶忙磕头,连连应下。
贺司户让吴衙内继续躲起来,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才悄悄让仆人带他到雇好的船上,甚至没让一个丫鬟与他见面。分别时,两人满心担忧,生怕对方会改变心意,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却又不敢哭出声来。秀娥还把夫人拉到一旁,恳求道:“这次不知道爹爹到底怎么想的,等家人回来,一定要把吴衙内的书信带回来给我,我才能放心。”夫人心疼女儿,真的把这话记在心里,又再三叮嘱了送信的仆人。
第二天一早,贺司户的船朝着荆州出发,吴衙内乘坐的船只也踏上归程。贺小姐心里一直担心吴衙内路上会出意外,整日忧心忡忡,结果真的愁出病来。这正是:刚刚分别时心冷如冰,思念起来又心急似火。世间三百六十种病症,最折磨人的莫过于相思之苦。
再说另一边,吴府尹的船从江州出发后,航行了几十里,到了吃早饭的时候,还不见儿子吴衙内起床。吴府尹以为他昨晚喝酒喝多了,没太在意。可一直等到中午,舱里还是没动静,这下夫妻俩慌了神。夫人亲自去叫儿子,却没人应答。吴府尹赶紧让仆人打开舱门查看,结果里面空空如也,不见吴衙内的踪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吴府尹夫妇魂飞魄散,他们抱头痛哭,怎么也想不明白儿子究竟去了哪里。船上的人纷纷猜测:“这也太奇怪了!两艘船一直挨着,能去哪儿呢?除非是掉到江里了。”吴府尹听了众人的话,立刻下令停船,派人在江里打捞。从江州到停船的地方,方圆百里的江面都找遍了,却连个尸首的影子都没发现。无奈之下,吴府尹只好招魂设祭,夫人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因为没了儿子,吴府尹心灰意冷,甚至想辞官不干了。好在手下人苦苦相劝,他才强打精神,继续前往扬州赴任。
没过多久,贺司户派来送吴衙内的仆人到了。吴府尹父子相见,惊喜交加。吴府尹看完贺司户的书信,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把吴衙内狠狠责备了一番。随后,他热情款待贺家的仆人,留他们住了几天,又精心准备了聘礼,写好回信,派人与贺家仆人一同前往荆州提亲。吴衙内也趁机写了一封私信,托人带给贺小姐。
两家的仆人带着礼物,告别吴府尹,一路赶到荆州,拜见贺司户。贺司户收下聘礼,也写了回信,打发吴府尹的仆人回去。此时的贺小姐正卧病在床,收到吴衙内的书信后,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病情也渐渐好转。
吴衙内回到家后,日夜苦读,准备科举考试。到了开考的日子,他前往京城应试,一举考中进士。巧合的是,他被任命为荆州府湘潭县县尹。吴府尹见儿子功成名就,便申请退休,陪着儿子一同前往荆州赴任。到了荆州后,他们选了个吉日,将贺小姐迎娶过门。
婚礼当天,同僚们纷纷前来祝贺。花烛之下,这对新人终于修成正果,曾经偷偷相恋的有情人,如今在婚床上终成眷属。
贺小姐嫁入吴家后,对公婆十分孝顺,和丈夫感情和睦,在当地很有贤名。后来,贺司户因为思念女儿,也举家搬到汴京定居,在那里安享晚年。吴彦的仕途也十分顺利,一路升迁至龙图阁学士,他的两个儿子也先后考中科举。这个故事就叫做《吴衙内邻舟赴约》,有诗为证:佳人才子容貌般配,几句新诗传递心意。一段姻缘在困境中成就,美好的爱情故事流传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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