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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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刚刚所发生的事也证明了这一点。</p>

在副本开启之前，虽然游轮内的势力并不对等，但却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而现在，制约消失，平衡被打破，权力的天秤种种歪向了最不利于他们的一边。</p>

温简言拉过巫烛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中摩挲了一下。</p>

金色的鲜血之下，伤痕已经消失。</p>

他在那里用力揉了揉，才松开。</p>

“至于刚才的袭击，”温简言抬起眼，道，“……那不过只是一次示威而已罢了。”</p>

丹朱这一次，本就不是真的为了杀人，否则不会如此的轻慢、如此的随意，她更多的，怕是在传递一个信息。</p>

不远处，歪斜的笑脸印在墙上，勾起的嘴角充满了魔魅的恶意。</p>

像是在说：</p>

你们已经落在了我的手心。</p>

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离掌控。</p>

“……”</p>

温简言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p>

虽然巫烛的伤口在被割开的一瞬间就已经痊愈，但他清楚——巫烛能被它伤到这件事本身，就代表着很多令人不安的讯息。</p>

而游轮是极其克制巫烛的存在，他的心脏在这里被关押了漫长的时光，可以说，整艘船都是为他量身定制的牢笼。</p>

之前，是因为游轮船长之位空悬，本体也已经濒临崩毁，巫烛才能借机反制——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不仅无法行动，且必须源源不断放血才能维持——随着梦魇重新夺得掌控权，他也就因此回到了最开始的劣势。</p>

而现在，在得到了梦魇的认可、游轮的权柄之后，丹朱的力量怕是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p>

“可……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p>

季观眉头紧锁，似乎百思不得其解。</p>

“我记得你不是说，苏成现在和他一起是代理船长吗？”</p>

“嗯。”温简言点头。</p>

在进入游轮的过程中，他已经将现在况一无所知。</p>

“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丹朱的力量会突然膨胀的这么厉害？”</p>

“我也不确定。”温简言垂下眼，道，“往坏的方向猜的话，这可能是梦魇介入导致的。”</p>

“如果是好的方向呢？”黄毛追问。</p>

温简言缓缓道：“是他的选择。”</p>

两位代理船长之间的平衡已经持续了太久，如果丹朱有办法改变现状的话是不可能放任它维持到现在的，如果不是梦魇介入的话，那么就仅剩一种可能：苏成主动退出了这场角力。</p>

或许是有更重要的事，迫使他不得以而为之，也有可能是用天赋预见了更多可能性……</p>

但无论如何，这都算得上现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他们所能抱持的、罕有的希望。</p>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我们现在都不能坐以待毙。”温简言深吸一口气，扫过在场的众人，“走，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进入到更下层。”</p>

*</p>

歪歪扭扭的走廊深处。</p>

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形向前稳定地行走着，脚下拉出一条长长的阴影。</p>

雨果眉眼低垂，脸上的倦怠之色似乎更重了，微弱而不稳定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色块。</p>

颧骨上的血痕已经不再流血，变成一条干涸的红渍。</p>

他的肩上扛着一个人，成年男子的沉重分量压在他的肩膀上，但却对他的行动似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他自如而平稳地向前走着，像是背着一条轻飘飘的布。</p>

那人长长的手脚都恹恹耷拉着，向来嚣张乱翘的头发也被血浸湿，十分狼狈地黏在看不清脸孔的脸上，生死不知、一动不动。</p>

滴答，滴答。</p>

鲜血从他的身上淌落下来，源源不断，像是流也流不尽似得，在雨果的身后留下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路，看着令人触目惊心。</p>

雨果对此视而不见，似乎并没有帮他止血的准备。</p>

忽然，他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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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一般，雨果抬起眼，向着走廊深处看去。</p>

不远处，灯光断断续续，显得氛围愈发阴森可怖。</p>

“滋，滋滋——滋！”</p>

灯光忽然熄灭，四下一片漆黑。</p>

雨果定在原地，呼吸平稳，表情冷静。</p>

“滋啪——”</p>

灯光亮起，照亮了下方窈窕的一道身影。</p>

也不知是从哪里、又是从何处出现的，就那样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p>

“……你能活动了。”雨果的目光定焦在丹朱身上，缓缓开口，语气平铺直叙。</p>

“是啊，”丹朱咯咯轻笑着，娉婷走来，毫不在意地展示着自己已然彻底异化的半张脸，语气玩笑，“怎么，表情这么严肃……不祝福我一下吗？”</p>

雨果一言不发，定定望着她，唯有绷直的脊背昭示着某种秘而不宣的警惕。</p>

丹朱也不介意。</p>

“你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她抬起手，指尖拨弄着如云般的长发，“你在太多不该做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了，而它对你的忍耐程度也已经到了极限。”</p>

“如果你再这么为所欲为下去，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恐怕是你我都不愿看到的。”</p>

“就比如……”丹朱的视线落在雨果的肩上，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得，嘴角一弯：“你现在捡到的这个小家伙。”</p>

她走上前，伸出涂抹着血红色蔻丹的手指，捏住陈澄的下巴，抬起他了无生气的、苍白的脸。</p>

“啧啧啧。”</p>

丹朱表情玩味：“居然还留了他一命，你现在还真是变了。”</p>

她笑着抬起眼，眸底像是浮动着血色的香雾：</p>

“你说，把这个小叛徒交给我处理，怎么样？”</p>

她的语气很暧昧，似乎在说着情人间的枕边耳语，或是在促成一桩桃色的交易，但只有靠的足够近的人才能看到，此刻丹朱的眼眸深处没有半点情欲，只有深到看不见底的恶意。</p>

“……”</p>

雨果面无表情地侧了侧身子，虽然没移动多少，但却让陈澄的头颅从丹朱的手里脱了出来，重新了无生气地耷拉了下去。</p>

丹朱垂下眼，捻了捻残余着鲜血的手指。</p>

她将指尖的鲜血抹在雨果的衣摆上，后退一步，懒洋洋地重新拉开了距离：“小气。”</p>

“人的位置你已经知道了，请务必及时赶到，”丹朱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否则的话，我恐怕就不得不对你动手了……”</p>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她的语气听不出半点惋惜的意思。</p>

“别忘了你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p>

说完，也不等雨果回答，她转过身，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p>

“……”</p>

雨果在原地停留半秒，再次迈开步伐。</p>

他走进电梯，按下按钮。</p>

在漫长的运行过后，电梯门打开了，一条深不见底的走廊出现在了他的面前。</p>

空气中浮动着浓郁的花香，显然丹朱曾长久地停留在这里，舱房的门紧闭着，门上的文字浸没在阴影之中，每一个上面都写着不同的代号，有的已入住，也有的未入住。</p>

雨果目不斜视地走过这些房间，一路来到走廊深处，在属于陈澄的那间舱门前停下。</p>

门依旧紧闭着，上面的入住进度不知何时已经推到了100%，但却依然是未入住的字样。</p>

雨果俯下身，像是扔下一只沉重的破口袋似得，将陈澄丢在了属于他自己的那扇门门口。</p>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准备离开。</p>

可是，步伐还没来得及迈动，身后就传来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p>

“等等……”</p>

雨果步伐一顿，他垂下眼，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p>

陈澄不知何时从昏迷中苏醒了，他抬起被血浸湿的眼，盯着不远处的雨果，一字一顿地问道：</p>

“为什么不杀我？”</p>

在刚才的那场对战中，虽然很险，但雨果还是胜了。</p>

的确，陈澄的天赋十分可怕，伤人伤己，单纯暴力，在战斗中几乎无人敢迎面而上，只可惜，他遇到的是身经百战，冷静老练的雨果，他的强悍之处已经不仅仅只是天赋和道具了，更是深厚的战斗经验和千锤百炼的头脑意识，哪怕对方有着天克自己的能力，也足以沉着以对，反败为胜。</p>

雨果步伐一顿，没回头。</p>

“等等！”陈澄的声音比刚才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力气。</p>

这一次，雨果终于停下了，他扭过头。</p>

不知从何时起，陈澄已经挣扎着支起身子，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湿了，脸色因失血过多白的吓人，双眼却亮得吓人：“为什么不把我交给丹朱？”</p>

“她说别忘了你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什么意思？”</p>

“或者说、”</p>

陈澄撑着墙，即便伤势已经那么重，但却依旧以惊人的力气踉跄站了起来，他咬着牙，喘息断续：</p>

“——你他妈到底为什么在给梦魇卖命？！”</p>

“……”</p>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定定地站在不远处，一双钢铁般的灰色眼睛静默地俯视着他，居高临下，沉默如初。</p>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开了口：</p>

“船开了就进去，能保你一命。”</p>

*</p>

无论再怎么尝试，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p>

这里已经被彻底封锁了。</p>

电梯消失、缝隙抹平……墙壁、地面、天花板，共同构筑成一个无门无窗的囚笼，都像是要将他们牢牢关死在这里一样。</p>

无路可逃，无处可去。</p>

众人的表情阴沉，空气像是浸湿的布，压得人喘不上气来。</p>

费加洛还十分不合时宜地开口建议道：“至少那辆车还在对不对？实在不行的话，我们总可以原路返——”</p>

话才刚说到一半，就收到了陈默一个阴冷的眼神，于是便只好重新把嘴巴闭起来。</p>

忽然，温简言猛地抬起头，他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p>

那是一种若隐若现的异香。</p>

“——丹朱。”</p>

“呵呵，”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居然一下子就被认出来了，我好荣幸。”</p>

那声音突如其来，众人都是一惊，猛地扭头向着身后看去。</p>

不远处，已经融为赌桌一角的一具尸体迟缓地抬起头，一张惨白变形的脸孔正对着他们，眼眶像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角的弧度令人不寒而栗。</p>

空气中的异香在封闭的空间内逐渐浓郁，腥甜腐败，像是开得过盛的花，肆无忌惮地向外释放出侵略性的气息。</p>

“小心她的花粉，千万别——”</p>

话还没说完，温简言就感到眼前忽然暗了下来，阴影自他的身后扩散，将他、和他身边的几人牢牢罩在其中。</p>

费加洛抬起头，惊异地环视着四面的阴影，</p>

“真是令人惊讶，我完全感受不到花粉的存在了。”</p>

几乎就在阴影扩张的同一时刻，鼻端萦绕不散的腐烂香味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冬日般阴冷寒冽的气息。</p>

“……”其余几人也意识到了同样的情况，他们先是一怔，很快便猜到了这种隔绝——或者说保护——的来源。</p>

陈默沉稳道：“多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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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观似乎也咕哝了一句类似的话，但声音太轻，没人听到。</p>

温简言抬起头，定定看向阴影以外。</p>

过去了不过短短树苗，整层楼的尸群都开始蠢动。</p>

第一具之后，是第二具、第三具……</p>

“那当然，我想认不出也很难啊。”哪怕到现在，温简言的语气依然是温文的，礼貌的。</p>

“不过……”</p>

他抬起头，飞快地向着四周环视一圈，短促地笑了一下，“我以为您至少会真身出现呢。”</p>

丹朱之前这么做，是因为她无法离开游轮深层，所以不得不这样做，但现在，她的力量已经今非昔比，对游轮的掌控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那么，她现在又为什么不出现呢？</p>

而丹朱似乎也不准备隐瞒这一点：</p>

“暧，没办法呢，我现在还有些事要做，一时抽不开身。”</p>

不远处，那颗头颅咯咯地笑出了声：“不过别担心，我还是能有机会陪你们稍微玩一玩的……”</p>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越来越多的尸体随之复苏。</p>

四面八方的墙壁上，壁纸、墙皮……像是凋落枯萎的残花一般，悉悉索索地向下剥落，露出下方血红色的、柔软的墙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墙壁被藤蔓取代，一朵朵肉质的花在上面绽放，它们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伸展着，上面的尖刺在灯光下闪着光，每一条都恐怖而致命。</p>

“让我猜猜，你们究竟能抗住多少波攻击？”尸体露出恶意的笑颜，头颅以怪异的姿势转动着，目光最终落在了后方巫烛的身上，“以及……在被封锁一切力量获取途径、无法获得任何补给的情况下，一颗崭新获得的心脏，又需要多久才能耗尽力量呢？”</p>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p>

“咚。”</p>

“咚、咚。”</p>

每重重地砸一下，地面似乎都会跟着震动，似乎周围的空气也跟着发生了某种令人恐惧的质变，连带着人的心脏也跟着颤了一颤。</p>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众人瞳孔一缩，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p>

隔着已经站起来的、行动姿态诡异的尸群，一道压迫感极强的巨大身形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p>

极高大的身形，极宽阔的身体，宛如一堵厚重的墙，在那具身体之上，是一张麻木的、毫无情感波动的脸，一双空洞阴冷的双眼，哪怕只是远远注视着，都令人有些喘不上气来。</p>

耶林。</p>

暗火公会会长，梦魇直播间积分榜第二——自不知多久以来第一次，以真身进入副本。</p>

耶林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一步一步向前走来。</p>

宽阔的肚腹之上，缓缓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那是一张庞大的血盆大口，里面是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牙齿，喉咙深不见底，犹如黑洞般深深向下陷了进去，像是永无止尽的饥饿化身，看着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p>

这是——</p>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众人的瞳孔一缩，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p>

在出现的一瞬间，对方居然就这样直接地、毫不掩饰地施展了天赋！</p>

毫无保留，也意味着……绝不退让。</p>

一具扭曲的、姿态怪异的尸体恋人般依偎在他的肩头，咯咯笑着，犹如一具红粉骷髅：</p>

“吃吧，我的宝贝，多多地吃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