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补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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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走上好几十里地都难见着一条像样的公路，经济更是贫穷落后得很。

村子里大多都是土坯房，人们过着靠天吃饭的日子，一年到头辛苦劳作，也挣不了几个钱。”

“我舅舅家一共有四个孩子，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我管排行老二的叫二哥。

他打小就聪明伶俐，学习成绩一直都非常的优秀，在学校里总是名列前茅。

那时候，整个村子的人都对他寄予厚望，觉得他将来肯定能走出农村，有一番大作为。”

“中考那年，二哥更是超常发挥，成绩相当出色。

按照正常情况，他稳稳能进入省重点高中深造。

可现实却无比残酷，由于各种错综复杂的原因，他重点高中的名额竟然被别人顶替了。

在那个信息相对闭塞的年代，不论是考上高中还是中专，对于农村家庭来说，

都意味着孩子有了跳出农门的希望，是一件无比了不起的大事。”

“二哥得知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就像遭受了晴天霹雳，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原本开朗乐观的他，变得沉默寡言，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

家里人眼看着他一天天消沉下去，却又无能为力，那种无奈和心酸，真的无法用言语形容。”

“时间一天天过去，二哥的状态越来越差，最后家里人发现了他的异常。

他时而胡言乱语，时而发呆傻笑，行为举止变得十分怪异。

心急如焚的舅舅舅妈赶忙带着他去县里的医院检查，结果彻底击碎了全家人的希望，二哥竟然得了精神分裂症。”

“那会我年纪还小，大概九岁还是十岁吧，具体的岁数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当时舅舅家里穷得叮当响，连维持基本生活都成问题，更别说经常带二哥去县里看病了。

为了控制他的病情，减少发病的次数，只能带着二哥去村里的医务室，找那里唯一的赤脚医生扎针灸。”

“从家里到医务室大概要走一两公里的路，那哪能算得上是路啊，全是坑洼不平的土路。

所以二哥每次去扎针灸，都经常喊我陪他一起去。

那时候的我，懵懵懂懂的，根本不理解二哥所遭受的痛苦，只觉得陪着二哥在路上走走，看看路边的野花野草，倒也挺有意思的。”

“二哥不犯病的时候，还是那个亲切温和、疼爱我的哥哥。

他会拉着我的手，一路上给我讲好多有趣的故事，什么牛郎织女啦，孙悟空大闹天宫啦，听得我如痴如醉。

他还会指着路边的庄稼和野花野草，耐心地教我认识它们的名字和用途。

那段时光，虽然生活艰苦，但因为有二哥的陪伴，倒也充满了温馨和快乐。”

“农村的生活条件艰苦，很多小伙子到了适婚年龄都娶不上媳妇。

二哥生病后，找对象更是成了难题。

好在舅舅舅妈四处托人打听，终于给二哥说了一门亲事。

舅妈把二哥的实际情况，包括他的病情，都一五一十地跟女方家讲了。

女方家看二哥模样周正，以前学习又那么好，想着只要好好过日子，又是上门女婿，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二哥结婚后，一开始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新嫂子为人善良，对二哥也算体贴，一家人勉强维持着平静的生活。

可没过多久，问题就接踵而至。二哥的丈母娘是个很强势又固执的人，总觉得二哥有这个病是个拖累，是他们家的负担。

她对二哥越来越不好，平日里总是指桑骂槐地说些难听的话，稍有不顺心就拿二哥出气。”

“二哥本来精神状态就不稳定，在这样的环境下，病情逐渐加重。

他犯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有时候一天能发作好几次。

发作起来，整个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大喊大叫，摔东西，让人看了既心疼又害怕。”

“舅妈心疼儿子，实在看不下去二哥在媳妇儿家受苦，无奈之下，只好把二哥接回了家。

回到家的二哥，病情并没有得到明显的好转，依旧时不时地犯病。家里人四处打听偏方，想尽各种办法，却始终无法根治他的病。”

“二哥在家住了大概有几个月吧。

有一天晚上，玩累了的我早早地上了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一阵轻轻的敲窗户声。

那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坐起身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窗户外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二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嘴里不停地喊着：

‘弟，陪我去扎针，陪我去扎针……’那声音带着一丝哀求，让人心如刀绞。”

“那时候的我，困意完全占据了我的脑袋，意识也不太清醒，只觉得眼皮重得像铅块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我迷迷糊糊地对二哥说：

‘二哥，明天陪你去吧，我太困了。’说完，便又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可二哥好像没听见我的话一样，还是一直在窗外不停地敲着窗户，喊着我的名字。

那一整晚，我就在半梦半醒之间，不停地坐起来又躺下，坐起来又躺下，耳边一直回响着二哥的喊声和敲窗户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勇气起身陪他去。”

“第二天早上，我缓缓睁开眼睛，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妈妈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说道：

‘你昨晚怎么回事啊？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还不停地自言自语，吵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觉。’我刚要开口回答，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紧接着，舅舅一脸悲痛地冲进屋里，大声喊着：

‘不好了，二哥没了！’我们一家人都惊呆了。

大家慌乱地跑出去，四处寻找二哥的踪迹。

后来才知道，二哥在大半夜的时候，趁家里人都睡着了，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走出了家门，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村外的那条河。”

“那条河，平日里看起来温顺平静，可在那个可怕的夜晚，却无情地吞噬了二哥年轻的生命。

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体早已冰冷僵硬，脸上还带着一丝痛苦和绝望的神情。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