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30页 生命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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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啊！！！”一声惨厉、崩溃的尖啸猛地炸开。他（她）双手发狂般撕扯着身上那层光滑紧贴的、如同第二层皮肤般的半透明织物——那是重组后唯一的“衣物”，或者说仅仅是身体表面的能量显化。布料下暴露出的每一寸皮肤都是从未见过的白皙细腻，曲线玲珑，纤细柔软的腰肢连接着浑圆的臀部……所有细节都在尖叫着同一个事实！

他（她）踉跄着，几乎是爬行着扑向旁边一簇巨大的水晶棱柱。光滑的紫色晶体表面倒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惊惶的、苍白的、熟悉又陌生的脸。长发凌乱地贴在面颊，那双因剧烈情绪而圆睁的、微微上翘的眼睛里，曾经的锐利和决绝被恐惧和迷惘取代。那具被黑色发丝缠绕勾勒出的身体，曲线起伏流畅，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属于女性的柔软和脆弱！

“不不不……滚开！”嘶哑的尖叫破碎不堪。他（她）屈起指节狠狠朝着晶体倒影中的那张脸砸去！

砰！

指骨撞击在坚硬冰冷的晶体上，剧痛尖锐无比。水晶柱纹丝不动，连一点涟漪都未泛起。倒影中，那个人影同样屈着手，眼神里是同样的崩溃。晶体被砸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小片黏腻的红色液体，又顺着光洁的表面缓缓滑下，在倒影的脸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力量……如此之微弱。

明辉盯着那倒影中脸上的血痕，又看看自己擦破皮、渗出鲜红血液的指关节。熟悉的血红色，但包裹它的肢体纤弱得像易碎的琉璃。一股难以承受的寒意，比水晶还要刺骨，从指尖沿着臂骨闪电般窜上，冻僵了他的心脏。他（她）靠着冰冷的水晶缓缓滑坐在地，后背紧紧贴着那坚硬的棱面，仿佛那是支撑这具全新躯壳不会立刻散架的、唯一的依靠。目光死死盯住头顶倒计时那无情跳跃的血色数字：

【71：58：43】

冰冷的光线永不衰减地流淌在这个被命名为“静滞庭院”的空间里。明辉背靠着那根曾映照出他（她）绝望倒影的巨大晶柱，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风暴摧残过的石像。屈辱和抗拒是汹涌的熔岩，在体内咆哮奔突，烧灼着神经末梢。那熔岩是如此滚烫，以至于当他（她）目光落在自己胸前那两团浑圆上时，几乎产生了一种皮肉被烧焦的错觉——不，那是一种精神上的焦化，一种本质的亵渎感。

他（她）猛地转开视线，仿佛被烙铁烫到。视线落在纤细的手指上，关节处擦破皮的伤口周围凝固了一层薄薄的深红色血痂。这熟悉的血，此刻却附着在如此陌生、如此脆弱的肢体上，构成了一种荒谬的错位感。喉间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哽咽，像是身体在自主嘲笑他（她）内心的风暴。

就在这时，细微的嗡鸣声毫无预兆地在头顶响起。他（她）猛地抬头，动作幅度大了，长发甩动，几缕发丝拂过面颊和脖颈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触电般的麻痒。皮肤下新生的神经末梢如同过于警觉的哨兵，疯狂传递着这些微小的信号。

上方不到半米处，悬浮着一个碟形的造物。它像两片极薄的水晶贴合而成，仅边缘闪烁着微弱的能量流光。它无声地悬停在那里，光滑的表面冷冷映着他（她）紧绷、警惕的脸孔。没有任何预兆，它下方射出一束柔和但范围极广的淡白光束，正好笼罩着他（她）蜷缩着的身体。

“什么东——”话语刚出口就卡住了一半。“西”字在舌尖打了个滚，被强行吞了回去。发声器官的记忆尚未更新，下意识想用胸腔共鸣发出低沉的疑问，气流却在经过狭窄的喉管时被强行压缩摩擦，变成了带着点尖锐上扬的疑问调子。他（她）感到一丝憋闷和不快，又强行压住喉咙的细微震颤。

光束扫过身体。细微的酥麻感如同亿万只蚂蚁在皮肤表层爬行，痒而微刺。光束扫过伤处时，指关节传来清晰的温热和微压感，紧接着是极其轻微的麻痒——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刷子在清洁伤口。光束掠过胸前，那难以忽视的重量和束缚感仿佛在一瞬间被精准扫描，数据被无情读取。一种被窥视、被测量的冰冷感攫住了他（她）。

他（她）猛地蜷缩得更紧，几乎团成一团，双臂紧紧地护在胸前，脸颊埋进曲起的膝盖里，试图躲避那无处不在的探查光束，也试图把自己从这个该死的身体里藏起来。

碟形造物悬停了约十秒，光芒熄灭，无声地升空，瞬间化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流光，消失在穹顶流动的星图之中。

庭院重新恢复了冰冷的寂静，只有背景中那永恒的低鸣嗡响。但那被扫描、被数据化的感觉，像一层无形的油污，顽固地附着在每一寸新生的皮肤上。

时间在死寂中挪动。头顶的倒计时数字稳定地跳动着：【71：05：12】。

生理的信号不以意志为转移地开始冲击大脑皮层。下腹深处传来隐隐的、越来越明显的紧迫和胀坠感。最初的屈辱风暴逐渐被更为现实和原始的需求所干扰。这种源自身体内部的不适感尖锐地提醒着他（她）新躯壳的脆弱和麻烦之处。

他（她）下意识夹紧双腿，试图用意志力压制。但来自膀胱的压力不断积累，像一根不断拉紧的弦。理智在挣扎：要么忍受这越来越强烈的痛苦和可能导致的失禁，那将是比此刻崩溃更大的耻辱；要么……就按照这个该死身体的设计，去完成那个动作。

每一秒的拖延，都让膀胱的抗议更加喧嚣。肠道的蠕动也开始加入混战。细微肠鸣音在极度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异常清晰。尴尬和急迫感如同双重的鞭子抽打着神经。

实在无法再忍耐下去。他（她）像做贼一样，几乎是贴着地面，依靠手臂和膝盖支撑，极其缓慢而警惕地爬行着，试图寻找一个稍微隐蔽点的、能避开那些巨大水晶倒映的角落。每一次挪动，陌生的重心带来持续的摇晃感，皮肤摩擦着冰冷光滑的地面，激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终于爬到一个由几簇低矮晶石形成的、光线稍显昏暗的角落前。但他（她）随即僵住了。排泄！这个身体如何排泄？！意识中关于身体构造的一切本能知识都混乱了。旧的习惯（男性式）如同深嵌的烙印，而新的生理构造（女性式）在理论上明白，实际操作却是一片茫然。

他（她）慌慌张张地用手去摸索下身那片光滑的半透明材质，试图寻找开口或者接缝。动作笨拙又狂乱，指尖在光润的织物上滑动，却找不到发力点。越是着急，越是不得要领。生理上的迫切像洪水冲击着理智的大堤。

“操操操！”破音嘶吼再次冲出喉咙，带着哭腔和绝望的急喘。手指几乎在皮肤上抓出红痕。终于，在慌乱拉扯中，某种隐藏的结构被激活。仿佛有细微的能量流被截断，紧贴皮肤的柔软材质顺着设计好的路径瞬间融化、散开，露出了身体……

他终于看到了构造上的差异。

那瞬间，像一枚强光炸弹在脑海里炸开！轰的一声巨响！

“呃啊——！”这次是真正的惨叫，从肺腑深处被巨大的羞耻感和震惊撕裂冲出的尖叫，像钢刀刮过玻璃。那最私密、最本质的不同之处如同烙印般刻入视觉皮层！他（她）眼前发黑，胃部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涌上喉头。

“哇……” 身体猛地向前佝偻，干呕的剧烈冲动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他。身体失去了最后的平衡，双膝一软，狼狈地跪倒在地上。胃部空空，只有灼热的胃酸如同小股岩浆，烧灼着食道深处。眼泪失控地奔涌而出，混合着剧烈的干咳和生理性的涎水，滴落在冰冷的晶面地板上。剧烈的喘息牵动着陌生的胸廓一起一伏，每一次起伏都带来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和羞辱感。他（她）像一片被狂风揉烂的叶子，在冰冷的晶石角落里，因为自身构造带来的根本性“错误”而瑟瑟发抖。

身体在生理应激的浪潮过后逐渐恢复平静，只余下空前的疲惫和被彻底蹂躏过的麻木感。那份半透明的“衣物”早已随着他（她）的崩溃自动重新覆合。

他（她）不再挣扎，不再嘶吼。靠着冰冷的晶石，面如死灰地望着这个无边无际、毫无生气的庭院。头顶的倒计时沉默而精准地前进：【70：12：05】。数字的变化在死寂中如同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神经。

生理需要被麻木地、以一种近乎自毁般的机械效率完成过一次后，更深的虚无感开始蔓延。他（她）像一具被掏空的躯壳，被遗弃在这水晶打造的寂静地狱里。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感，只有倒计时那血红的跳动是唯一的参照，每一次跳动都像是抽走了一丝活下去的理由。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只是几分钟。

无声的波动在身侧泛起，空气像水波一样荡漾开。薇奥拉那纯粹光与几何结构交织的形体，如上次一样，无声无息地从虚空中凝结显现。她的出现带着一种非人独有的韵律，完全不受重力和物质的约束，静立于距他一米之远的空中。

依旧是绝对的静默。但这一次，无需意念传递，一个闪烁着柔和白光的圆碟状物体，如同被无形力场托着，自动悬停飘浮到他面前。圆碟中央微微内凹，盛放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胶质状物质。它呈现出一种流动变幻的浅金色，内部悬浮着星辰般的微缩能量光点，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和一种极其纯粹、令人本能松懈的宁静气息。

【基础有机能量补充基质。适配本形态生理循环需求。吸收。】

指令再次直接作用于意识。

在薇奥拉那漠然的注视下，拒绝？沉默？那些在生理重压和绝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饥饿感、疲惫感、新生的身体对能量补充的原始渴望……它们混合着那能量基质散发出的、安抚精神的气息，共同形成一股强大的拉力。

屈辱感如同钢针般刺穿心脏，但他（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了手。指尖颤抖着，仿佛有千斤重。那光滑的圆碟传递来温润的触感。他（她）用两根手指，笨拙地抠出了一小块胶质，那触感像凝固的阳光，带着微温。

送入嘴里，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口腔瞬间被激活。味觉、触觉瞬间涌入全新的感知端口！从未尝过的复杂味道冲击着味蕾——清甜如朝露中初绽的花瓣，隐约带着某种植物根系深处的土壤醇厚，一丝微弱的能量微粒爆破产生的酥麻感，以及一种极其微弱但尖锐的、如同被剥离了感官的腥气。口感滑腻柔软，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微小颗粒感，在舌面、上颚被慢慢挤压摩擦。

“唔……” 无法控制的一声细微低吟从喉咙深处泄出。陌生味道与陌生身体的感觉交织反馈，像电流般窜过神经。他（她）下意识地想吐出来，但那胶质入口即化一部分，迅速顺着喉管滑下。一丝微弱但清晰的暖流立刻在体内深处弥散开，短暂地缓解了那种强烈的虚无感和因情绪剧烈波动带来的内部烧灼感。身体本能地渴望更多。

他（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终究还是再次伸向碟中的金色胶质。动作依旧僵硬缓慢，每一次送入口中，眉头都难以自控地蹙起，像是在吞咽混合着甜美与尖锐痛苦的毒药。每一次味觉的冲击，都伴随着胸腔里闷闷的、沉重的堵塞感，那是新构造的生理信号在呐喊。

进食像一场酷刑，缓慢地进行着。薇奥拉如同庭院中那些巨大水晶雕塑的一部分，静静伫立，冰冷观察。直到碟中最后一缕金色消失。圆碟无声收回，仿佛从未出现。

薇奥拉的身体没有任何离开的征兆。他（她）警惕地抬起头，望向那被光影淹没的面部轮廓。无声的死寂持续着，只有背景的宇宙嗡鸣固执地响彻。明辉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难道……还有别的“适应”要强迫她接受？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刹那。

薇奥拉伸出了一根“手指”。那并非真正的手指，而是她人形轮廓中极其纤细的一段流动光弧，边缘是锐利的几何切割面。它精准无比地、毫无征兆地、轻轻点在了明辉（现在是她？）平滑光洁的额头上。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特效。只是无声的接触。

但一股毁灭性的、冰冷到超越一切理解的洪流，瞬间贯穿了明辉意识中一切脆弱的壁垒！那不再是意志能理解的数据，不再是文字能描述的概念！那是“存在”本身的规则碎片、构成宇宙万物的终极基石、第七序列及其序列前所有时空维度诞生与终结的本质运行蓝图、以及第七序列即将到来的最终“维护”——那个被系统称之为“冻结”的真相！

无数断裂的、超越几何的符文结构在脑海中轰然炸开！宇宙诞生的创世之焰、恒星熄灭坍塌为奇点时的极致冰冷、基本粒子间作用与反作用无穷无尽的推演……还有那冰冷的命令：在序列冻结的瞬间，对除“归零者”（标识符：明辉）外所有存留于第七序列及以下序列的数据与实体的……彻底消除！所有形态，所有存在记录，不可逆转的格式化，回归最原始的粒子汤状态，等待预设好的七天后“开服”的纯粹重启！

剧痛！信息洪流本身携带的终极规则碾压着碳基生物孱弱的大脑构造带来的神经灼痛！他（她）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拉到极限的弓弦，眼球因无法承受的冲击感而充血圆睁，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嗬嗬声，所有的声音和意识都被那冰冷的、宣告一切存在终结的“真相”彻底淹没！

在意识被撑爆撕裂的边缘，那无情洪流的末梢，清晰地烙印下了那个冰冷精确的时间坐标：

【维护完成\/序列重启倒计时：168：00：00】

七天。七天之后，这个宇宙会如程序运行般，精确清零，再重新开始。除了……

…他将是唯一保留的数据个体。这个被强行扭曲成女性的碳基生命形式。

在彻底坠入信息的黑暗浪潮前，薇奥拉那最后传入意识的非人意念，宛如最终审判的印章，冰冷得冻结灵魂：

【新序列基础构成体，唯一保留标识。适应。】

头顶，那由闪烁能量微粒构成的倒计时仿佛受到了终极指令的刺激，冰冷地重新标注：

【序列重启倒计时：168：00：00】

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