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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机……”璇玑子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精芒,如同在绝境中抓住了一根稻草,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希冀,却又无比凝重,“唯一的、渺茫的生机!”
他指尖微动,浑天仪的光线聚焦于那点微弱的灵魂之光。
“海洋之灵……叶婉鱼……”璇玑子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她的意识……并未完全消散!她的牺牲,她的存在,化作了这片‘蔚蓝之绡’,也……残留了一丝最本源的真灵碎片,沉睡于这庇护的核心!”
光幕中,那点微弱的灵魂之光旁,推演的光线艰难地延伸出两条极其纤细、几乎随时会断裂的因果之线。一条,带着深沉的悔恨、血污与冰冷的剑气,隐隐指向霜绝峰的方向!另一条,则带着纯净的悲伤、新生的希望与鲛人血脉的共鸣,指向北溟荒原边缘,那个正背着族人、艰难走向被净化海域的鲛人少年——阿璞!
“唤醒她!”璇玑子斩钉截铁,声音带着一种赌上一切的决绝,“唤醒沉睡的‘海洋之灵’——叶婉鱼残留的意识碎片!或许……只有她,作为沟通此界与‘观测者’的唯一桥梁,作为这庇护本身的‘核心’,才能……改变那注定的‘评估’!”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欧冶洪和素心夫人。
“而唤醒她的钥匙……”他指着光幕中那两条脆弱的因果线,“深埋于玄元林渊的悔恨之血……”
“以及……”
“那鲛人遗孤阿璞……未被玷污的、最后的鲛人血脉之中!”
星枢峰顶的寒风,穿过观星大殿敞开的穹顶,发出呜咽般的呼啸。浑天仪的星轨依旧在无声转动,冰冷的数据流在蔚蓝鲛绡的虚影旁闪烁。那覆盖北境的温柔天幕,在三位大能眼中,此刻既是摇摇欲坠的庇护所,也是指向最终审判的滴答时钟。唤醒一个已化苍穹的残魂,所需的钥匙,一把浸透背叛者的血与悔,一把连着种族最后的希望微光。
霜绝峰顶,林渊染血的拳头松开,那截污浊的剑穗静静躺在掌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鲛绡的蓝光流淌过他的侧脸,曾经锐利的轮廓被一种空洞的灰败侵蚀。祭海台龟裂的符文缝隙里,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意,缠绕着他的脚踝,如同亡者的低语。玄冥子枯槁的笑声早已嘶哑成断续的抽气,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北境荒原边缘,阿璞的脚步踏过冻土,背上的小鲛人发出细微的呻吟。少年抬头,鲛绡天穹低垂,温柔的光晕中,他仿佛看见婉鱼姐姐回眸时,嘴角那抹熟悉的、带着海水气息的恬静弧度。“姐姐,”他对着流动的蔚蓝无声承诺,“我会找到回家的路。”
星枢阁浑天仪的光芒倏然熄灭,最后一点推演之力耗尽。璇玑子身体一晃,被欧冶洪扶住。老人疲惫地闭上眼,眉心银痕黯淡。“钥匙已现,锁在苍穹。三载……”他声音轻得像叹息,“是沉沦,还是……一线天光?”大殿穹顶之外,覆盖九洲的蔚蓝鲛绡边缘,一丝微不可察的黯淡,如同沙漏中悄然滑落的细沙,无声无息。
霜绝峰顶,死寂如同凝固的冰。祭海台龟裂的石缝间,渗出刺骨的寒意,缠绕着每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玄冥子蜷缩在角落,枯槁的身体间歇性地抽搐,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浑浊的老眼空洞地望着头顶那片流动的蔚蓝鲛绡,那光落在他脸上,映照出干涸的泪痕和凝固的疯狂。
林渊依旧靠在那块冰冷的礁石上。时间的流逝对他而言已失去意义。额前碎发垂落的阴影,是他最后的庇护所。唯有那只紧握成拳、深陷掌心、指缝间鲜血早已凝固的手,僵硬地维持着濒临崩溃的姿态。掌心中,那截污浊沉暗的靛蓝色剑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持续不断地灼烧着他死寂的灵魂。
[……悔吗?]
那声虚幻的叹息,如同最锋利的冰凌,反复穿刺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意识。每一次回响,都带来一阵灵魂撕裂般的剧痛。悔?悔什么?悔不该在潮汐崖接过那串月见贝?悔不该在鲛绡城陷落时认出她颈间的流光?悔不该……将她亲手推向剔骨刀锋?
不,是悔恨自己胸腔里这颗冰冷的心脏,从未真正看清过那片月光下的蔚蓝,从未懂得那笨拙编织的剑穗里,藏着一个灵魂怎样纯净的光。
就在这时——
嗡!
掌心中,那截被血污浸透、早已失去光泽的靛蓝色剑穗,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并非物理的震动,而是一种源自其内部的、灵魂层面的共鸣!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带着叶婉鱼独有的、如同最温柔海潮般的纯净气息,猛地从剑穗中迸发,顺着林渊掌心凝固的伤口,蛮横地钻入他冰冷僵死的经脉!
“呃!”林渊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浑身猛地一颤!一直低垂的头颅骤然抬起!
碎发被甩开,露出他那张惨白如鬼、布满冷汗和痛苦扭曲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眸,此刻被极致的惊骇和一种濒临疯狂的痛苦光芒点燃!他死死盯着掌心那疯狂震颤、仿佛要挣脱污秽束缚的剑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炸裂开来!
[林渊……]
叹息声再次响起,不再是遥远虚幻,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剑穗本身的清晰!比之前更近,也更……虚弱!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摇曳!
[……荒原……阿璞……钥匙……]
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裹挟着巨大的悲伤和一种急切的催促,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荒原?阿璞?那个鲛人少年?钥匙?!
这意念碎片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林渊灵魂深处那潭名为绝望的死水!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恐惧、希冀和近乎本能冲动的力量,猛地从他丹田深处炸开!如同冰封的火山骤然喷发!
“啊——!”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那是灵魂被强行撕裂又强行粘合的剧痛!一直僵硬的身体被这股力量猛地推动!他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扯动的木偶,从冰冷的礁石上霍然站起!
动作僵硬、踉跄,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长时间的蜷缩和心神的巨大冲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但他体内那股被剑穗暖流引燃的力量,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这突兀的动作,瞬间吸引了祭海台上所有麻木或惊恐的目光。玄冥子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几名尚存意识的玄元宗长老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突然诈尸的怪物。
林渊没有看任何人。他的目光穿透了人群,死死锁定在霜绝峰陡峭悬崖之外,那片被巨大蔚蓝鲛绡温柔覆盖、却依旧显得苍凉死寂的北境荒原!剑穗在他掌心疯狂震颤,传递着叶婉鱼残留意念的急切呼唤——去荒原!找到那个叫阿璞的鲛人少年!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近乎赎罪般的本能驱使着他。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刺骨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却也让他昏沉的头脑有了一丝清明。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施展任何御风术法(此刻他的灵力如同被冻结的冰河),仅凭着肉体被那股奇异力量催发到极限的爆发力,他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像一头受伤后发起最后冲锋的孤狼,朝着悬崖边缘,朝着那片荒原的方向,决绝地、踉跄地冲去!
“拦住他!”一个长老终于反应过来,嘶声厉喝。
晚了。
林渊的身影已如一道失控的箭矢,冲到了悬崖边缘!他最后回头,目光扫过这片承载了太多罪孽和绝望的祭海台,扫过头顶那片流动的、温柔的蔚蓝苍穹。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解脱,有决绝,有深入骨髓的痛楚,最终都化为一片燃烧的灰烬。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身影如同断翅的鹰隼,瞬间被悬崖下呼啸的罡风吞噬,坠向那片被鲛绡蓝光笼罩、却依旧显得无比遥远的苍茫冻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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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荒原,无垠冻土。
阿璞每一步踏下,都伴随着脚踝处撕裂般的剧痛。冻土坚硬如铁,嶙峋的碎石和冰棱划破了他破烂的草鞋和单薄的裤脚,在脚踝和小腿上留下道道血痕。低温让伤口麻木,渗出的血珠很快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晶,黏在皮肉上,每一次迈步都像是要将皮肉再次撕开。他背上的小鲛人——一个名叫“汐”的女童,因惊吓和虚弱,体温低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
“汐……坚持住……”阿璞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雾,肺部如同塞满了冰渣,“快到了……姐姐在看着我们……你看……”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头顶那片巨大的、流动着水波光华的蔚蓝鲛绡。那温柔的蓝光洒落,是他唯一的慰藉和力量来源。他能感觉到体内那微弱的鲛珠,在这光芒照耀下顽强地搏动着,带来一丝丝暖流,支撑着他快要散架的身体。
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荒原的寂静!
“在那边!鲛人崽子!别让他们跑了!”几声狞笑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从侧后方的乱石堆后传来!
阿璞骇然回头!只见三道穿着玄元宗内门弟子服饰的身影,正御使着低阶的飞行符箓,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从半空中急掠而下!他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戾气和一种病态的兴奋,目光死死锁定在阿璞和他背上的汐身上,如同看到了移动的宝藏!
“哈哈!真是天不亡我!抓住这两个纯净血脉,剥了他们的鲛绡炼器,说不定能抵消那鬼东西的净化之力!”为首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弟子狂笑着,手中法诀一引,数道闪烁着寒光的冰锥凭空凝结,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阿璞的双腿激射而来!意图明显,要废掉他的行动能力!
“不!”阿璞瞳孔骤缩,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想躲,但背着汐,脚下是滑溜的冻土和碎石,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夺命的冰锥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寒芒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啦——!”
一道凄厉无匹、带着玉石俱焚般决绝杀意的剑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毫无征兆地从斜上方暴斩而下!
那剑光并非多么宏大浩瀚,却快到了极致,精准到了极致!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绝望杀意!后发先至!
轰!咔嚓!
数道激射的冰锥被那道剑光精准地斩中、粉碎!冰屑四溅!
剑光去势不减,如同毒蛇吐信,在粉碎冰锥的瞬间,诡异地划出一道残月般的弧光,掠过那刀疤弟子伸出的、正掐诀的手腕!
“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荒原!一只断手连同捏着的符箓,带着喷溅的鲜血,高高飞起!
断腕的剧痛让那刀疤弟子瞬间失去平衡,惨叫着从低空栽落,重重砸在冻土上,翻滚哀嚎。另外两名追捕的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惊呆了,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化为极致的惊恐!他们甚至没看清袭击者是谁!
剑光敛去。
一道身影如同陨石般重重砸落在阿璞身前不远处的冻土上,激起的冰尘弥漫。他单膝跪地,以剑拄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身残破的月白袍子沾满了泥土、冰屑和……暗红的血迹(有他自己的,也有刚刚溅上的)。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拉扯,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散乱的黑发黏在汗水和血污交织的额角,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和线条绷紧到极致、如同刀削般的下颌。
是林渊!
他从霜绝峰顶坠下,不知经历了怎样凶险的缓冲,竟在生死关头赶到了这里!那一剑,几乎耗尽了他强行催发、本就濒临崩溃的所有力量!
他缓缓抬起头,透过散乱的黑发,那双布满血丝、如同燃烧着地狱业火的眼眸,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凶戾,扫过那两个呆若木鸡的玄元宗弟子。那眼神冰冷、疯狂,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杀意,让那两个弟子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竟连逃跑的念头都被扼杀!
“滚!”林渊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在锈铁上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恐怖力量。
那两名弟子被这眼神和杀意吓得魂飞魄散,再顾不得地上的同伴,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转身就逃,连飞行符箓都忘了催动,狼狈地消失在乱石堆后。
荒原上只剩下刀疤弟子凄厉的哀嚎、林渊沉重的喘息,以及阿璞剧烈的心跳声。
阿璞惊魂未定,小脸煞白,背上的汐似乎也被刚才的杀气和惨叫惊扰,发出微弱的、不安的嘤咛。他死死盯着那个突然出现、救了他却又散发着极度危险气息的男人。那身残破的月白道袍……是玄元宗!是屠戮他家园的刽子手之一!可为什么……他要救自己?还斩断了同门的手?
阿璞眼中充满了极致的警惕、仇恨和巨大的困惑,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将背上的汐护得更紧。
林渊拄着剑,艰难地喘息着。刚才那雷霆一剑的反噬如同潮水般涌来,经脉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丹田空虚剧痛。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栽倒在地。他强行咬破舌尖,一股腥甜在口中弥漫,剧痛带来一丝清明。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目光越过弥漫的冰尘,落在了阿璞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审视,有疲惫,有深不见底的痛苦,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祈求的光芒。他看到了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仇恨和警惕,看到了他脚踝上凝结的血冰,看到了他背上那个气息奄奄的小鲛人。
掌心中,那截染血的剑穗,再次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暖流和……催促。
林渊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痛着肺腑。他猛地将拄地的长剑拔出,带起一蓬冻土。剑尖斜指地面,残留的血珠沿着剑锋滚落,滴在冻土上,瞬间凝结成暗红的冰珠。他站直身体,尽管依旧摇摇欲坠,脊梁却挺得笔直,像一柄宁折不弯、却已布满裂痕的残剑。
他看向阿璞,声音依旧嘶哑干涩,如同砂砾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和……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跟我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荒原深处,那里是被鲛绡蓝光笼罩、却依旧危机四伏的冻土。
“想活命……”他直视着阿璞那双充满仇恨和惊疑的眼睛,一字一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像是在对某个虚无的存在起誓:
“就信我一次。”
寒风卷过荒原,吹动林渊染血的残袍和阿璞褴褛的衣衫。头顶,巨大的蔚蓝鲛绡无声流淌着温柔的光,如同沉默的见证者。荒原上,断手者的哀嚎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风声呜咽。阿璞抱着背上的汐,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看着林渊那双燃烧着痛苦与某种孤注一掷火焰的眼睛,看着那柄滴血的长剑,又抬头望了望头顶那片属于婉鱼姐姐的、纯净的蔚蓝。
信?一个玄元宗的刽子手?凭什么?可刚才那救命的剑光,那斩断同门手腕的狠绝……以及此刻他眼中那几乎要将自己焚烧殆尽的复杂光芒……阿璞小小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掐进了掌心。他想起婉鱼姐姐最后融入那片蓝光时,眼中破碎却依旧清澈的光。姐姐……会希望他怎么做?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就在阿璞内心天人交战、林渊的体力与意志都已濒临极限的刹那——
“啾啾!”
一声清脆空灵的鸟鸣,如同玉石敲击,突兀地划破了荒原的肃杀与沉重!
一道翠绿色的流光,快如疾电,无视了凛冽的寒风,从遥远的南方天际激射而来!那流光在覆盖苍穹的蔚蓝鲛绡下显得格外灵动,它精准地绕开林渊和阿璞,如同一片被风卷起的翡翠叶子,轻盈地悬停在阿璞身前不远处的半空中。
光芒收敛,显露出一只巴掌大小、通体如同最纯净的翡翠雕琢而成的灵鸟。它形态优美,羽毛流光溢彩,一双豆大的眼睛如同纯净的黑曜石,闪烁着智慧而温和的光芒。它小小的喙中,衔着一枚奇异的东西。
那是一枚种子。
约莫指甲盖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如同月华凝聚而成的乳白色。种子表面,天然生长着极其细微、闪烁着淡银色微光的螺旋纹路,仿佛将一片浓缩的星空封印其中。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而充满生机的气息,如同月下清泉般从种子中弥漫开来,瞬间驱散了周遭的寒意和血腥气。仅仅是靠近它,阿璞脚踝伤口的刺痛和体内枯竭的寒意都似乎缓解了一分。背上的汐,呼吸也似乎平稳了一丝。
“月……月见草?”阿璞失声低呼,认出了这传说中的圣物。那是只在最纯净的月华下才会萌芽的灵植,蕴含着强大的生机和净化之力!
翡翠灵鸟歪了歪小脑袋,黑曜石般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阿璞,仿佛带着某种鼓励。它轻轻一松喙。
那枚乳白色的月见草籽,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缓缓地、平稳地飘落下来,精准地悬停在阿璞沾满冻土和血污的小小掌心上方。
就在种子落入阿璞掌心的瞬间——
一个温婉、清晰、仿佛带着药草清香的女子声音,直接在他和林渊的心神中同时响起。那声音跨越了万水千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深切的凝重,正是药王谷谷主——素心夫人!
“孩子,还有……玄元宗的林少侠。”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抚平了两人心中翻腾的戾气和惊疑。
“星枢推演,天机一线。唤醒‘海洋之灵’的契机,不在天,而在渊。”
素心夫人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指引迷途的郑重:
“带他去‘沉渊之眼’。”
“唯有归墟深处……那永不停歇的、来自世界尽头的潮音……”
她的声音在两人灵魂深处回荡,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回响:
“才能淬炼出……真正能唤醒她的歌!”
声音消散。那只翡翠灵鸟完成了使命,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化作一道翠绿流光,瞬息间消失在南方天际。
荒原上,寒风依旧。
阿璞呆呆地看着掌心那枚温润的、散发着纯净月华与生机的月见草籽。沉渊之眼?归墟潮音?淬炼……唤醒姐姐的歌?巨大的信息冲击着他年幼的心灵。
他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林渊。这一次,少年的目光不再仅仅是仇恨和警惕,而是多了一种复杂的、带着审视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被那枚种子和素心夫人话语点燃的希冀光芒。
林渊拄着剑,剧烈喘息着。素心夫人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他混乱的识海中炸开。沉渊之眼……归墟……唤醒的歌?这一切,都指向那截剑穗中残存的意念!他低头,看着掌心那依旧残留着一丝微弱暖意的污浊剑穗,又抬头看向阿璞掌心的月见草籽,最后,目光定格在少年那双充满了复杂光芒的眼睛上。
信我一次。
他刚才的话,此刻像命运的回响。
林渊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疲惫。他猛地将长剑归入腰间染血的剑鞘,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然后,他朝着阿璞,极其艰难地、缓慢地,伸出了那只没有握剑、同样布满污秽和伤痕的手。
没有言语。只是一个动作。一个邀请,一个承诺,也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豪赌。
荒原的风卷起冻土上的冰尘,呜咽着穿过两人之间短暂的距离。头顶,巨大的蔚蓝鲛绡无声流淌,如同叶婉鱼温柔而悲悯的注视。冻土之上,断腕者的血已凝固成暗红的冰。远方,沉渊之眼的传说如同深渊的呼唤。
沉渊之眼,并非深渊,而是世界的伤口。
它位于北溟之海最狂暴、最荒芜的极北,是传说中海洋与大地胎膜撕裂的缝隙,是归墟的入口。这里没有陆地,只有一片永恒旋转、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漩涡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孔洞,仿佛连接着宇宙的虚无胃囊。海水不是向下流淌,而是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态,狂暴地、嘶吼着向上喷涌!形成无数条接天连地的墨黑色水龙卷,裹挟着破碎的冰山、扭曲的空间碎片和令人灵魂撕裂的混沌潮音,在天地间疯狂扭动、碰撞!
那声音,是亿万年来沉积的怨念,是空间被撕裂的哀嚎,是时间在此错乱的疯语。它无孔不入,直接作用于灵魂,足以让心智最坚韧的修士瞬间癫狂。
巨大蔚蓝鲛绡的边缘,在这里被狂暴的混沌之力扭曲、撕扯,光芒变得稀薄而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勉强覆盖着漩涡边缘一小片区域,成为这毁灭之地唯一的、脆弱的庇护孤岛。
一艘用残破鲛绡和坚韧海兽皮勉强扎成的狭长小舟,此刻就在这孤岛边缘,如同狂涛中的一片枯叶,随时会被彻底撕碎。小舟上,阿璞死死抱着怀中气息微弱、几乎感觉不到心跳的汐。他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嘴唇冻得发紫,脸上布满被风刃割出的细小血痕。脚踝上早已冻裂的伤口,在极寒和剧烈颠簸中再次崩开,渗出的血珠瞬间冻结,又被狂暴的浪头打湿,带来钻心刺骨的剧痛。
掌心中,那枚温润的月见草籽,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它剧烈地震颤着,散发出刺目的乳白色光芒,一股灼热到几乎无法忍受的纯净力量疯狂地涌入阿璞的掌心,顺着他的手臂烧灼着他的经脉!这是来自归墟核心、那混沌潮音最本源的力量在疯狂地冲击、试图同化这枚蕴含月华生机的圣物!也是唤醒沉睡“海洋之灵”必须引动的钥匙!
“呃啊——!”阿璞痛苦地弓起身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冷汗瞬间浸透了他褴褛的衣衫。他能感觉到,那混沌的潮音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正顺着月见草籽的灼烧,疯狂地扎进他的脑海!要撕裂他的意识,要将他同化为这混沌的一部分!
但他不能松手!更不能停止!素心夫人的话语如同最后的灯塔在他混乱的意识中亮起——唯有归墟的潮音,能淬炼出唤醒她的歌!
“姐姐……”阿璞的声音带着哭腔,因剧痛而扭曲,却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决绝。他猛地抬起头,望向漩涡中心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望向头顶那片被混沌之力撕扯得摇摇欲坠的蔚蓝鲛绡!叶婉鱼温柔的面容仿佛在那片蓝光中一闪而过。
他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体内所有鲛珠的力量、所有血脉的共鸣、所有对姐姐的思念与祈求,混合着那被混沌潮音疯狂淬炼的痛苦,化作一声凄厉而破碎的歌声,朝着那翻涌的混沌中心,唱了出去!
“啊——咿——呀——”
那不是优美的旋律,而是灵魂被撕裂时发出的、最原始、最痛苦的呐喊!歌声尖锐、破碎、不成调子,如同濒死海鸟的哀鸣,瞬间被淹没在归墟震耳欲聋的咆哮中。然而,就在这破碎的歌声触及那狂暴混沌的瞬间——
嗡!
阿璞掌心的月见草籽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微型太阳般的乳白光芒!那光芒穿透了他小小的手掌,甚至穿透了小舟,形成一道微弱却坚韧无比的光柱,刺入了翻涌的混沌!光柱所及之处,狂暴的墨黑水龙卷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短暂抚平了一瞬,显露出下方更深邃的黑暗!
那缕歌声,被月见草籽的生机与阿璞纯粹的血脉之力包裹着,如同投入熔炉的引信,终于艰难地穿透了最狂暴的表层混沌,触达了归墟核心那永恒的、冰冷的寂静!
就在歌声穿透的刹那——
小舟剧烈地一沉!船尾处,一直如同沉默礁石般伫立的林渊,身体猛地一颤!他手中的长剑早已在抵御途中无数次袭来的空间碎片和混沌冲击时彻底崩断,只剩下半截染血的残刃。一身残破的月白袍早已被鲜血、海水和混沌的污秽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伤痕累累、几乎只剩骨架的轮廓。他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一种近乎非人的、执拗到极致的火焰。
他一直死死地盯着阿璞,盯着他掌心的月见草籽,盯着那道刺入混沌的光柱!当阿璞的歌声响起、月见草籽爆发的瞬间,林渊眼中那最后一丝属于“人”的犹豫和痛苦,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纯粹到极致的、赎罪的决绝!
就是现在!
他动了!没有一丝迟疑!
林渊猛地探手入怀,动作快如闪电!那截污浊沉暗、浸透了他悔恨之血的靛蓝色剑穗,被他死死攥在掌心!他没有丝毫犹豫,将那截冰冷的、沾染着两人过往与罪孽的剑穗,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左胸心脏位置!
噗嗤!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在归墟的咆哮中微不可闻,却如同惊雷炸响在阿璞的心底!
“不——!”阿璞的歌声戛然而止,化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他眼睁睁看着林渊将那截剑穗,深深刺入了自己的心脏!暗红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残破的衣襟,也染红了那截靛蓝!
林渊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一种濒死的灰败。然而,他的嘴角,却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近乎解脱的、扭曲的弧度。
“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气声,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握住那截刺入心脏的剑穗末端!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外一拔!
嗤——!
伴随着心脏被撕裂的剧痛,一股浓郁到化不开、蕴含着林渊毕生修为、所有悔恨、所有痛苦、所有执念的……心头精血,如同被点燃的赤色熔岩,顺着剑穗被拔出的伤口,狂喷而出!
那血,不再是纯粹的暗红,而是燃烧着一种诡异的、近乎灵魂本源的赤金色光芒!它在脱离林渊身体的瞬间,并未坠落,而是化作一道凄厉绝伦、带着毁灭与献祭气息的血色长虹,精准无比地追上了阿璞那道刺入混沌核心的、由歌声和月见草籽光芒形成的微弱光柱!
轰——!!!
血色长虹如同最猛烈的助燃剂,狠狠撞入光柱!
刹那间,那道原本微弱的光柱,如同被点燃的星辰内核,爆发出无法形容的、足以刺穿归墟混沌的炽烈光芒!光芒由乳白瞬间转化为一种神圣而悲怆的金红交织之色!它不再是光柱,而像是一道贯通了生与死、现实与虚无的……血虹之桥!
阿璞的歌声,被这血虹之桥无限放大、提纯!不再是破碎的哀鸣,而是化作了一道宏大、空灵、充满了无尽悲悯与召唤力量的……潮引之音!这声音穿透了归墟永恒的寂静,穿透了混沌的阻隔,如同最精准的坐标,直抵某个沉睡于蔚蓝鲛绡最核心、最深处的意识碎片!
归墟核心,那永恒的、冰冷的黑暗深处。
一点极其微弱的、纯净的蔚蓝色光点,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星辰,在这道融合了血脉之歌、生命之血、月华生机与混沌淬炼的潮引之音的呼唤下……
轻轻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光芒骤然亮起!
翻涌的混沌风暴中心,在那道血虹之桥的尽头,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道纤细、虚幻、由纯净蔚蓝光芒勾勒出的身影,缓缓凝聚、显现。
是叶婉鱼。
她的身形朦胧,如同隔着一层流动的海水,面容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清澈、深邃,倒映着归墟的狂暴与寂静,也倒映着血虹之桥的悲怆与那道即将消散的身影。她周身流淌着温柔的鲛绡光华,与这片毁灭之地格格不入,却又仿佛本就是这混沌的一部分。
她的目光,穿透了混乱的能量风暴,穿透了生死的界限,落在了血虹之桥的源头——那个单膝跪在小舟边缘,胸口破开一个大洞,鲜血如同泉涌般汩汩流出,生命之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的身影上。
林渊的意识早已模糊,灵魂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他最后的力量,连同他的生命、他的悔恨、他的一切,都已化作那道血虹,燃尽了最后一丝燃料。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冷,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然而,就在这永恒的黑暗即将彻底吞噬他的瞬间——
一点纯净的、温柔的蔚蓝光芒,如同穿透无尽深渊的星光,照亮了他即将沉沦的意识。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透过被血污模糊的视线,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个在混沌风暴中心凝聚而出的、魂牵梦萦却又不敢奢望的身影。看到了那双清澈的、倒映着他此刻狼狈濒死模样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归墟的咆哮,血虹的悲鸣,阿璞撕心裂肺的哭喊……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那道虚幻的蓝色身影,和他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在无声地对视。
叶婉鱼的虚影,静静地悬浮在混沌之中。她看着林渊,看着他那双被血污和即将到来的死亡模糊了、却依旧死死望向她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有冰冷,不再有野心,只剩下最深沉的、用生命刻下的悔恨,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她缓缓地、极其轻柔地,抬起了虚幻的手臂。纤细的、由纯净光芒构成的手指,朝着林渊的方向,隔着狂暴的混沌与生死的界限,遥遥地伸出。仿佛想要触碰那张染血的脸,想要拂去他眉宇间凝固的痛苦。
她的嘴唇,微微开合。没有声音发出,但一道意念,一道融合了无尽悲悯、理解、以及最终释然的意念,如同最轻柔的叹息,直接烙印在林渊即将消散的灵魂深处:
[我……原谅你了。]
意念落下的瞬间——
林渊灰败的脸上,那扭曲的、解脱般的弧度,终于彻底舒展。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笑意,在他嘴角漾开,如同冰雪初融。那双死死睁着、望向她的眼睛,瞳孔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在接收到那意念的刹那,轻轻摇曳了一下,然后……
彻底熄灭。
他的头颅,无力地垂下。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破败玩偶,向前一倾,坠向下方翻涌着冰冷海水的、黑暗的小舟船底。那截曾浸透了他悔恨之血的靛蓝色剑穗,从他无力松开的手指间滑落,掉在染血的船板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叶婉鱼的虚影,在那句无声的意念传递后,变得更加透明。她伸出的虚幻手指,在林渊生命之火熄灭的瞬间,微微蜷缩了一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徒劳地穿透了冰冷的混沌气流。她的身影,如同水中倒影被投入石子,开始剧烈地波动、涣散。
与此同时——
覆盖整个九洲苍穹的巨大蔚蓝鲛绡,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失去了最核心的支撑!流动的水波光华变得紊乱、黯淡!
“嗡——!!!”
一道冰冷、宏大、绝对理性、超越一切情感的数据洪流,如同宇宙意志本身降下的审判,瞬间扫过整个位面!每一个生灵,无论修士凡人,无论飞禽走兽,都在这一刻清晰地“感知”到了那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意志:
【样本SG-07:文明火种(编号:海洋之灵·叶婉鱼)已剥离。】
【能量护盾(蔚蓝之绡)核心崩溃。】
【执行清理协议。】
冰冷的宣告在灵魂层面响起的刹那——
轰隆!!!!
覆盖天穹的巨大蔚蓝鲛绡,如同被亿万只无形的手同时撕扯,轰然崩解!
但它并未溃散成普通的能量乱流。那崩解的、流淌着最后水光的鲛绡碎片,在某种超越法则的力量作用下,化作了无数亿兆、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半透明的光之蝴蝶!它们如同浩渺的星河突然倾泻而下,又像是整个海洋的眼泪在瞬间升华!
这些光蝶,每一只都带着叶婉鱼残留的、纯净的海洋气息,带着鲛人族的悲歌,也带着人类修士的罪孽与最后时刻的惊恐。它们汇聚成一条无边无际、流淌着悲伤星光的璀璨光河,在冰冷的数据洪流注视下,义无反顾地、悲壮地朝着归墟核心那道正在消散的叶婉鱼虚影,朝着那深不见底的宇宙黑暗深处,飞涌而去!
如同一个文明最后、最绚烂、也最绝望的葬礼。光蝶之河裹挟着两个种族的残梦与未尽的歌谣,冲入黑暗,转瞬即逝,只留下无尽虚空冰冷的回响。
沉渊之眼边缘,那脆弱的小舟孤岛上。
狂暴的混沌之力失去了鲛绡最后的庇护,瞬间席卷而来!
阿璞死死抱着怀中早已冰冷僵硬的汐,小小的身体被风暴狠狠掀飞,重重砸在船板上!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茫然地抬起头。
头顶,不再是温柔的蔚蓝,而是冰冷、死寂、亘古不变的宇宙深空。归墟的墨色水龙卷在头顶疯狂扭动,如同末日的触手。
他摊开僵硬的手掌。掌心,那枚曾灼热无比的月见草籽,此刻已彻底枯萎、焦黑,化作一撮毫无生机的灰烬,被呼啸的寒风瞬间吹散。
世界,在失去所有色彩和声音的、绝对的寂静里,碎裂了。
阿璞蜷缩在冰冷破碎的小舟残骸里,脸颊贴着同样冰冷的船板,睁着空洞的大眼睛。他听不到归墟的咆哮,听不到空间碎裂的哀鸣,也听不到自己心脏缓慢跳动的声音。
他只听到一种声音。
一种来自世界最深处、最细微、最绝望的……崩裂的声响。
(最后一篇番外,番外中的主角都会在后续主线中登场,并且全部都会复活,都是叶家的英雄,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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