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天人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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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之妙

天人之妙</p>

巴盟四大族的人双目发直，死死盯着苏醒的彝族后辈。</p>

入了鬼门关的活死人，从闭目中睁开眼睛。</p>

接着，那溟茫无神的空洞眼神，随着聚焦定神，进而整张脸恢复生机，出现了活人该有的情感。</p>

奉振、川牟寻、角罗风还有丝娜，巴盟四位首领在震骇中又涌现出一股庆幸。</p>

自巴盟遭难以来，他们一直期待有人能转危为安。</p>

可天违人愿，只有不断出现的活死人，以及死人。</p>

就算丝娜将不问世事，在合一派中闭关修炼的通天神姥请来，依旧是空欢喜一场。</p>

四大族的灾厄，无人能解。</p>

众人拼耗内力，也只是让亲族朋友多在人间停留几日。</p>

那几位长老为了拯救族人，真元损耗严重，导致自己也惹上灾厄。</p>

巴盟搞不清缘由，人心惶惶。</p>

这才能在盟中争议不断时将这位大都督请来。</p>

虽有玄之又玄的传闻，但也仅当做一根救命稻草。</p>

谁能想到</p>

对方真的把活死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p>

那种斩断锁链般的精神异动，以及逆转阴阳，七星续命的法门，在众巴盟族人看来，这不是阴阳奇术还能是什么？</p>

彝族首领风牟寻见到族人逐渐好转后，看向周奕的眼神完全变了。</p>

他和奉盟主、角罗风一样看向那七星灯，想到了对方来自卧龙山。</p>

众首领甚至脑补到，那五庄观也许就在武侯的草庐边。</p>

在神姥束手无策，巴盟因这场灾厄不知走向何种境地时，突然从卧龙山来了一个力挽狂澜之人，五丈原的七星灯灭在了彝族后辈的体内，转化为生机.</p>

格外排外的四大族不仅找到亲切感，还有一种让人肃穆的宿命感。</p>

脾气暴躁的风将川牟寻，这位彝族老人看向周奕的眼神瞬间变得友好。</p>

像他这样的人，一旦认定，就不会左右横跳。</p>

猴王奉盟主动作更快，抢在了川牟寻与丝娜之前，快步走到周奕身边。</p>

“大都督，他如何了？”</p>

奉振说话时又朝那七星灯望去一眼。</p>

久在巴蜀安逸，这次深刻体会到外边的世界，大都督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p>

那么，对天下大势，也是判断有误。</p>

奉盟主反躬自省，周奕平淡的声音传来：“他顽疾已去，静养一月方可康健，这段时间切忌撩动心火，也不要与人拼斗内力，以免落下隐患。”</p>

如此说来，已无大碍，四大首领心中一定。</p>

丝娜忍不住问道：“敢问大都督，是什么东西将他拉到鬼门关的？”</p>

“心网，无形之网。”</p>

通天神姥抢过爱徒话头：“作何解？为何老身没能察觉。”</p>

周奕转脸看她：“用你之前的话来说，灵媒之能应在精神上，当精神强大已极，足以窥探到虚空之外。你察觉不到，只是因为精神不够强，还得再练窍中神。”</p>

神姥受了刺激，那枯瘦干冷脸上的两只眼眶像是又往下凹陷了一分，长到弯曲的指甲掐在胳膊肉中。</p>

她长年闭关，苦练精神秘术超过一甲子，到头来竟像是一只井底之蛙。</p>

若非知道眼前这人确切年岁，真要怀疑他是个老妖怪。</p>

只有似她这般苦修下来，才晓得窍中神多么难练。</p>

一旁的奉盟主也是巴蜀高手，这会儿却有些云里雾里。</p>

“大都督，这心网又是什么？”</p>

“能够将你的心困守在一片精神世界，隔断人间俗世，再网罗三宝，直至精气神全部榨干，心也随之穿噬，再无力支撑精神世界，坠入幽冥。”</p>

周奕剖玄析微，点拨道：“故而，你们朝他身上注入再多真元内力也无济于事。”</p>

“唯有把他的精神世界打破，才能将人引渡回来。”</p>

四大族的族人、长老，乃至首领盟主听罢，除了感觉玄妙之外，还有巨大疑惑。</p>

听不懂！</p>

这心网诡异无伦，直接把人网入鬼门关，听上去又是一种可怕而高深的武学，却一时理解不到几分精髓。</p>

脑中越想，越感觉自己与这白衣大都督之间隔着一道巨大鸿沟。</p>

通天神姥最先反应过来，知道巴盟是吃了武学高人的暗算，可苍老的脸上全是质疑之色：</p>

“这又怎么可能？”</p>

“驾驭精神至体外，哪怕与真气相合在旁人体内也不可能久存，就像人死气消一般。脱离人体的精气，乃是死物。”</p>

周奕看向神姥的眼神多少有些冒昧，就像在看一个新兵蛋子。</p>

“你可是在朝精神极致修炼？”</p>

“是。”</p>

“那我问你，窍中炼神的极致是什么？”</p>

众人看向神姥，她浑身上下的银饰、宝石美玉在抖动，整个人的身体微微蜷缩，像是不敢回答。</p>

这位巴蜀高人，被问住了。</p>

神姥心中有答案，若是旁人问起或者没有经历此间之事，她定是一口答出。</p>

这时看向周奕那看透一切的眼神，她显得毫无底气。</p>

若数十年苦修完全错误，岂不招人耻笑。</p>

但是，又迫切想知道答案。</p>

她暗叹一口气，顾不上什么颜面：“真人，炼神的极致是什么？”</p>

周奕见这老婆子态度大变，又想她没见过四大奇书，甚至连大明尊教的精神秘法也没见过。</p>

看她一把年纪还满是求知欲，便正色回应：</p>

“正和你的说法南辕北辙，精神极致并非感应虚空之外，更不会在脱离人体后变成死物。”</p>

“精神可以实质，譬如黄帝之师广成子，他著长生诀之后便破碎金刚，以元神破碎虚空而去。”</p>

“倘若精气二宝离体便消，如何炼神破碎呢？”</p>

宽敞的屋舍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多数人想插话也插不上。</p>

神姥沉默一阵，枯瘦的脸上没什么神采，她愣愣地向周奕道谢，眼神和那些活死人刚刚转醒时差不多，像是遭受了重大打击。</p>

苦苦修炼到老，突然发现真相，原来自己的理解一直是错的。</p>

这像是一记快刀扎在胸口上，若非她精神力远超常人，这时已经崩溃。</p>

丝娜看向师尊，很为她担心。</p>

奉盟主的态度更加恭敬：</p>

“大都督，我巴盟中还有不少困于心网，在鬼门关徘徊之人，您可否再施妙手，将他们也拉回来，此恩如泰山之重，巴盟绝不敢忘！”</p>

周奕的目光扫过四大族其余首领，最后落回奉振身上。</p>

“由急到缓，奉盟主先将情况危急，命悬一线的族人送来，破去精神心网，于我而言也是劳心费神，消耗极大，只能逐次搭救。”</p>

四大首领闻言，长揖而谢。</p>

不多时，大屋内的七星灯再次点亮。</p>

巴盟族人又抬来两名危在旦夕的活死人。</p>

其中一人，正是瑶族的长老。</p>

若是周奕不在此地，这位长老是必死无疑。</p>

通天神姥不再说话，她一头白发散乱，像是个女僵尸一般全程拄在周奕身边，看他施展奇术，将那瑶族长老唤醒。</p>

这长老还是她的旧识，不过这时没人说话。</p>

因为周奕救人之后，就在一旁打坐，不可打扰。</p>

瑶族长老醒来，让巴盟四大族的族人振奋不已，确认大都督就是他们的救星。</p>

通天神姥也是懂规矩的。</p>

周奕运功调息，她便站远一些免得遭人忌讳。</p>

趁着这个时间，她又去研究其他的活死人。</p>

可是结果一样，并不能感受到心网。</p>

就连奉振、角罗风等人也试了试，明知答案，凑也凑不上去，叫人气馁又郁闷。</p>

甚至有不少人心底怀疑，这一切只是遮掩。</p>

真相是大都督入了地府，与阎君有什么秘密盟约之类的，于是叫牛头马面解开锁链放人。</p>

这一点，也比较符合四大族中流传的古早神怪传说。</p>

周奕来巴盟古寨的地离开了。</p>

李元吉、凉帝、西秦这三家正在独尊堡与解晖纠缠。</p>

一旦卷进去，就要与独尊堡一道对抗窥伺邪帝舍利的各般高手。</p>

四人庆幸自己走得及时。</p>

他们一直赶路，直去金山郡。</p>

与此同时，在巴盟这边，周奕唤醒了最后一名活死人。</p>

四大族将振奋喜悦之情压抑了一天。</p>

翌日等周奕打坐调息养好精神后，才开启盛宴。</p>

他所救之人过百，饮宴当日，由奉振亲手送上一碗百家酒，这代表着巴盟的友谊。</p>

等周奕喝过之后，四大族中那些被他所救之人集体再敬一杯。</p>

接着，便是与羌瑶彝苗四位首领同饮。</p>

巴盟一场灾厄平息，大肆欢庆，简直和过年一样热闹。</p>

宾客尽欢之后，周奕与四大族首领单独坐在了一起，表露去意。</p>

彝族的川牟寻第一个站起来：</p>

“大都督多留几天，我们再饮几场！”</p>

“是啊！”</p>

“不饮个十来日，旁人要笑话我巴盟无礼。”</p>

周奕婉言笑道：“谢过几位首领盛情，但川帮的事未曾解决，我答应过范帮主，总不能失约。”</p>

几人也知道棺宫的事，不好再劝。</p>

奉振爽快得很，直截了当道：“过一段时间，巴蜀三家将举行一次会议，我们羌瑶彝苗四族会站在大都督这边。”</p>

丝娜、角罗风，川牟寻全都点头。</p>

四大族私下里已做过种种考量，再无争议，达成一致意见。</p>

周奕拱手谢过一声，忽然问道：</p>

“听说西突厥在此事上给你们压力？”</p>

“不错，统叶护派人前来希望我们支持李阀，他们欲要扶持李阀对抗颉利可汗。”</p>

奉振摆出认真脸：“大都督尽可放心，西突厥虽然许下厚利，但也左右不了我们的决定。”</p>

“现在唯一的障碍就是独尊堡。”</p>

“倘若不能说服解晖，哪怕是我巴盟与川帮一道为大都督出声，巴蜀的局势依然会僵持。”</p>

周奕毫不担心，反劝奉振：“此行最坏的结果便是如此，但我亦能接受。”</p>

四人闻言会意。</p>

川牟寻的老脸上带着古板严肃之色：“我们会尽力劝说解晖，倘若不成，在天下未定之前，巴盟的立场绝不会变。”</p>

角罗风与丝娜都是这一态度。</p>

奉振提醒道：“解晖与李阀多有交流，这次李渊让李元吉来此，定然对他多有许诺，不知大都督准备怎么与解晖商谈？”</p>

“知悉几位与范帮主的态度后，我的想法有所改变。”</p>

“哦？”</p>

四大首领都看向周奕，见他舒眉一笑：</p>

“有了你们两家支持，巴蜀之兵便不好顺江而下，这与我的心意相符，打破此地百姓的安宁非我所愿，没有战火，继续安逸下去，那是再好不过。”</p>

“此刻解晖持什么态度，其实已经不重要。”</p>

“所以，我会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p>

“等我去独尊堡之后，他若是选错，以后也后悔不得。”</p>

不知为何，四大首领听他轻言细语，背脊忽然钻出一股寒意来。</p>

武林判官威震巴蜀多年，他们巴盟几位首领也得礼让。</p>

可是，在这位眼中。</p>

独尊堡似乎毫无威严，他与李阀、西秦凉国来人的目的截然不同。</p>

不是在求独尊堡办事，而是要让他知趣。</p>

但这夸下海口一般的话，匹配上这个人，竟叫巴盟众人觉得，似乎本该如此。</p>

奉盟主察言观色，立刻表态：</p>

“独尊堡虽然势大，但只要我们和范帮主话语一致，独尊堡大军想顺三峡而下绝不可能。这一点，我们可以保证。”</p>

“足矣~”</p>

周奕满意一笑，又与四位首领聊过几句。</p>

跟着，便在四大族数千族人相送下，离开古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