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离别终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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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无论面对多大的变故，都冷静得可怕。</p>

“可是……”周大山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你舍得吗？”</p>

他问的不是这片土地，不是这份功劳。</p>

他问的是那个在门外，从始至终都安静地站着，没有说一句话的女人。</p>

许峰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p>

他没有回答，转身走出了指挥部。</p>

……</p>

夜，深了。</p>

林雪在帮许峰收拾行李。</p>

他的东西很少，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个水壶。</p>

而他大部分的东西，都在独立位面之中。</p>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只有衣物摩擦的“沙沙”声。</p>

许峰坐在桌边，用一块软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一把已经擦得锃亮的tt手枪。</p>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要把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这件冰冷的铁器上。</p>

林雪将叠好的衣服放进一个半旧的帆布包里，然后，她拿起了那把许峰为她刻的木梳。</p>

她走到许峰身边，蹲下，将木梳轻轻放进他的手里。</p>

“带上它。”她的声音很轻。</p>

许峰握着那把光滑温润的木梳，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p>

他抬起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林雪。</p>

火光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像两簇跳动的星火。</p>

“东北……很冷吧？”她问，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p>

“嗯。”</p>

“要多穿些衣服。”</p>

“好。”</p>

“到了那边，记得……按时吃饭。”</p>

“嗯。”</p>

一问一答，平淡得像寻常夫妻间的叮嘱。</p>

可每一个字，都像针，轻轻扎在彼此心上。</p>

许峰放下手枪，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将她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紧紧地圈在怀里。</p>

“对不起。”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这三个字。</p>

林雪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下，那压抑着的汹涌波涛。她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p>

“你没有对不起我。”</p>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平静如深潭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她能看懂的挣扎和不舍。</p>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坚毅的脸部轮廓，从眉骨到下颌。</p>

“夫君，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一名战士。”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和温柔：“战士，就要听从号令。我懂。”</p>

她知道，他心里那道坎，不是舍不得这片土地，而是舍不得她。他怕自己成为他的牵绊，怕他因为这份安稳，而违背了军人的天职。</p>

她不能让他为难。</p>

“你去吧。”林雪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坚定：“等全国都解放了，总会有我们的家。”</p>

许峰并未说话，只是将林雪紧紧地、紧紧地拥在怀里。</p>

没有话语。</p>

所有的不舍、牵挂、恐惧和承诺，都融化在一个漫长而滚烫的吻里。</p>

那不是情欲的宣泄，而是一场无声的告别。</p>

是两颗好不容易才靠近的灵魂，在分离前夜，拼命汲取着对方的温度，试图在彼此身上，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p>

夜，终于沉寂。</p>

林雪蜷缩在许峰的臂弯里，像一只找到了港湾的小船。</p>

她能感觉到他没有睡着，他身上那股紧绷的气息，像一张拉满了的弓。</p>

她也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贪婪地记忆着他胸膛的起伏，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泥土、草药和阳光的，独一无二的味道。</p>

这个味道，是家。</p>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身边的男人动了。</p>

他的动作很轻，像一只不想惊扰任何人的猫。</p>

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将自己的手臂从她的脖颈下抽出。</p>

然后，他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得像羽毛一样的吻。</p>

林雪的睫毛，在黑暗中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p>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睁开眼睛，没有伸出手去拉住他。</p>

她懂他。这个男人，最怕的就是离别。</p>

与其在泪眼相望中彼此折磨，不如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p>

她听到他穿上衣服的细碎声响，听到他拿起那个帆布包时布料的摩擦声，听到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的，那一声压抑的叹息。</p>

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然后又被轻轻合上。</p>

脚步声远了。</p>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冲破了眼睑的束缚，顺着她的眼角，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p>

她知道，她的男人，又一次，奔赴他的战场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