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吃肉肉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246章 真是作茧自缚,四合院:整治全院,都跪求原谅,糖糖吃肉肉,奇书网),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许大茂终于憋不住了,声音带着一点哆嗦:“贾、贾姨,您看这事儿……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这火……这火不是还烧了我屋子么?我自己都赔了个精光啊!”

贾张氏闻言,嗓音陡然拔高:“你屋子烧了关我啥事?我问你,我的床单谁赔?我的新被褥谁赔?许大茂!你给我赔清清楚楚的!”

何雨柱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到许大茂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嘴角抽动着,内心忍不住嗤笑一声。许大茂啊许大茂,真是作茧自缚,自作孽不可活。

许大茂紧张地咬了咬牙,试探着说道:“要不……这样,我赔您一床新的?”

“赔新的?”贾张氏双手叉腰,身子前倾,咄咄逼人,“你知道我那床单什么料子的吗?市面上买都买不到了!赔新的?赔得起吗你!”

一时间,四合院内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气氛既滑稽又紧绷。何雨柱斜倚在一根柱子上,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他心里清楚,贾张氏这一番架势,不逼得许大茂吐血誓不罢休。

许大茂急得脸色铁青,结结巴巴地说道:“贾姨,您、您看得上啥,我给您买……咱们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闹成这样,成不成?”

贾张氏冷哼一声,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宰一笔。“买?得了吧,你那买的哪能比得上我烧掉的?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今儿晚上害得我差点命都没了,吓得我心脏咚咚跳,我一宿都睡不着觉了!”

听到这里,何雨柱真是忍俊不禁,心里感叹贾张氏的嘴皮子功夫当真了得。就这么三言两语,把一桩本来无头绪的小事,硬生生扩大成了天大的灾难。

许大茂涨红了脸,连连点头:“行行行!精神损失费也赔!赔!”他声音几乎是哀求的,只求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贾张氏却没放松,狠狠盯着他,像盯着猎物的老鹰:“别光嘴上说,得立字据,白纸黑字,一笔一笔写清楚!别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四周的看客都忍不住笑了,有人小声打趣:“许大茂这回算是栽了,活该!”

何雨柱轻轻哼笑一声,心里畅快了不少。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许大茂身旁,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有些账,啊,得慢慢算。今儿这只是开个头,以后你小心点。”

许大茂脸色更难看了,脖子上一条青筋突突地跳着,整个人像是憋着一肚子气又不敢发作,活像一只被踩住尾巴的老鼠,只能瑟瑟发抖。

贾张氏得理不饶人,叉着腰继续数落:“许大茂,我跟你说,今儿这事儿没完!床单、被子、棉絮,还有我屋里烧坏的窗帘,都得赔!不赔清楚,我天天来你屋门口骂街,让你一刻都清净不得!”

四合院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声,笑声里透着几分幸灾乐祸。何雨柱站在人群里,冷眼旁观,只觉今晚这一幕比戏园子里演的大戏还精彩几分,心中那点压抑终于像被烈火炙烤后的冰块,一点点地融化开来。

不过他也清楚,这事儿远没完,许大茂那点心眼,吃了这亏,未必能甘心。他暗自绷紧了神经,准备迎接更大的风浪。

何雨柱站在自家门前,歪着头,咬着牙签,目光穿过淡淡晨雾,盯着院子另一头的动静。

许大茂,正蹲在自己那半毁的屋前,动作笨拙又急促地忙碌着。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袖口早已磨破,膝盖处也是一块大一块小的补丁。他手里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锤子,正对着残破的门框猛敲猛打,嘴里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何雨柱眯了眯眼,冷笑一声。他心里明白,许大茂不是为了赶紧修好屋子过日子,他是怕院里的人继续笑话他,想赶紧把狼狈掩盖住罢了。

\"咣当——\"

一声巨响打破了清晨的寂静。许大茂一个没拿稳,锤子砸歪了,钉子弹了出去,飞溅着划破了空气。他猛地缩了一下脖子,像只受惊的野猫,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注意,才又灰溜溜地蹲回去。

何雨柱啐了一口,心里暗道:瞧你那熊样,还修屋?这点动静,怕是三天也钉不好一根钉子。

他慢悠悠地走了过去,脚步有意踩得重重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许大茂心尖上。

到了近前,何雨柱一只手叉着腰,俯视着地上的许大茂,嗓音里透着懒散又不屑的味道:“呦,大茂,干得挺起劲啊。怎么,不请我帮忙啊?”

许大茂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脸上却堆出一个难看的笑:“雨柱哥,你、你忙你的,我自己弄,自己弄。”

何雨柱瞧着他那副强撑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得不行。他故意蹲下来,拿手指弹了弹地上散落的钉子:“就你这手艺?别到时候房梁一搭歪了,塌下来砸死自己。”

许大茂嘴角抽了抽,咽了口唾沫,没敢回嘴,心里却憋着一股子气,像炭火闷烧,越烧越旺。

何雨柱看他不吭声,越发觉得有趣,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昨儿的事,还没算账呢。你自己琢磨着办吧,省得我动手。”

这话像一记闷雷,轰在许大茂头顶。他猛地低下头,死死拽紧手里的锤柄,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他心里狂跳着,恨不得跳起来跟何雨柱干一架,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时候。他咬着牙,把怒火硬生生压了下去,眼圈却因为憋屈微微发红。

何雨柱看在眼里,心里冷哼一声: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这时候,院子里也有些早起的人出来了,三叔、老李、还有几个爱凑热闹的老太太,都围在远处看热闹。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指指点点,许大茂被看得像坐针毡,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咬牙狠狠敲了一锤子,锤子滑了,砸到自己大拇指上。

“啊哟!”

一声惨叫,直冲天际。

贾张氏住在最北头的一间偏房,屋前一棵老槐树,树干盘绕如枯骨。屋门常年紧闭,窗子糊着旧黄纸,夜晚灯光透出时像鬼影在跳舞。徐峰站在门前,心中一阵剧烈鼓噪,仿佛有东西正在心脏深处撕扯。

“贾张氏!”他一脚踹在门上。

屋内一阵沉寂。

紧接着,一道尖细如蚊蝇鸣叫的嗓音传来:“谁啊……谁在敲我门……”

门缓缓打开,露出贾张氏那张褶皱密布的脸。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袄,手上抱着只死猫,眼神淡然,看不出情绪。

“徐峰啊,你怎么站这儿?”

徐峰眯起眼,盯着她怀里的死猫,那猫已僵硬,脖子下还套着一条红绳。

“这猫你从哪儿来的?”他低声问。

贾张氏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家那只呗,昨晚跑我窗前哀哀叫,说你回不来了,我就给它超度一下……”

“你在屋子里到底搞了什么?”徐峰一步踏进屋,眼神扫过满地残乱的纸钱、红线、破旧的布娃娃,还有香灰缸里尚未熄灭的香柱。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味与腐臭混合的气息。

贾张氏没有阻拦,反而退了一步,低笑着:“你都来了,还怕看见真东西?”

徐峰目光落在东墙角,那儿立着一个大木柜,柜门微开,隐隐露出一道铜色的边角。他快步上前,一把将柜门拉开——

钟表,就在那里。

是他家的那只老座钟,毫无疑问,只是此刻它已被拆得七零八落。指针逆转盘旋,钟芯中塞满了一种黑色草屑,还有红纸折成的符字碎片。

“你为什么要动我的钟?”他声音低哑,仿佛咬着血肉般艰涩。

贾张氏的脸突然抽动了一下,笑容如面具般裂开,露出黑黄牙齿。

“不是我动的,徐峰,是你自己动的。”她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徐峰全身肌肉紧绷:“什么意思?”

贾张氏咕哝着走到墙边,从角落里抓出一捆破报纸,丢到他面前。徐峰蹲下撕开一看,脸色骤变。

——那是几页他从未见过的日记,笔迹却是他自己的。

“……钟声第七次响时,我看见贾东从井里爬出来。他满嘴泥水,说‘钟要修,但不能倒着修’……”

“……第十三次钟坏时,我以为是贾张氏做的,可她说——‘你才是那个在倒转时间的人’……”

“……越来越记不清了,每一次醒来,我都从钟表开始修……”

徐峰的脑袋“嗡”地一声,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像是有人用手指在他大脑皮层来回划线,划出一圈又一圈模糊不清的真相。

“你在用我家钟,做……什么?”他低吼,近乎歇斯底里。

贾张氏缓缓蹲下,与他视线持平,那目光不再浑浊,而是如针刺般锋利。

“你家那口钟,不是普通的钟。”她低声道,“那是你外祖留下的东西——镇院的器。我本想借它守住时间缝隙,可你偏偏要修它。你每修一次,就会有一段时间被放出来。”

“放出来?”徐峰喃喃重复。

贾张氏伸出枯瘦手指点着他的胸口:“是你自己放的。”

“你家钟一坏,整个四合院就会开始逆转,过去的事、过去的人、过去藏下的……都会从缝隙里钻出来。”

“你以为你只是修钟?不,你是把那条时间的线一次次拉断。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真相是:你早就被困在这院子里的时间缝隙里。”

“你修钟,不是为了回到现在,而是为了逃出你犯下的事。”

徐峰的嘴唇干裂,咽喉像被针扎。他忽然伸手扯过钟表的钟芯,黑色草屑在他手上化作粉尘,仿佛风干的血。

“你想让我相信你?”

“我只是守着。”贾张氏慢慢站起,身影拉长,如同钟影落地,“你若真想找出‘坏’的源头,就从钟坏的那一天开始回去。真正的事……发生在第一次。”

徐峰怔住:“第一次?哪一次才是第一次?”

贾张氏低低一笑:“那一次,钟停了四秒,你却以为只是迟了四分钟。”

屋中钟摆忽然“啪”地一声断裂,铜片落地如铜蛇蜿蜒。

徐峰抬头望去,只见钟面上的数字正在倒退:十、九、八、七……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什么,却已经来不及抗拒。

空气像玻璃一般炸裂,他的意识再次被拉入那不断回旋的螺旋中。他看到四合院的砖瓦在眼前飞旋,看到贾东手中的铁锤重新举起,看到林翠花抱着猫,一遍又一遍唱着那诡异的童谣:

“秒针转,时间绕,绕回来的人……要记得不要逃……”

他最后听见的,是贾张氏那带着一丝悲悯、又冷如冰棱的声音:

“你已经回去了,徐峰。”

“这一次,你能看清楚了吗?”

徐峰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扯入了一团翻滚的泥浆中,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混沌,像梦非梦,像醒非醒,思绪如断线的风筝,在空中凌乱地翻飞。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像是有人在耳畔用指甲刮玻璃,又像是远方钟声穿透了数十堵墙,虚浮而缥缈地传来。

“啪——”

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炸裂开,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桌面上摆着一本摊开的维修手册,边角已经卷翘发黄,纸面上记着他曾经写下的几笔潦草字迹。油灯在左侧晃动着昏黄的光芒,照得他面前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我……怎么又回来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他下意识摸了摸额头,冰凉一片,额角竟冒出冷汗。他站起来,脚步虚浮,一时间连自己身处的时间段都难以确定。

屋外,四合院寂静得出奇。没有邻居洗衣锅碗的声响,没有孩子奔跑的叫喊,连那只每晚必定喵叫几声的老猫也像是蒸发了一般。整片空间像被一层无形的幕布盖住,安静得令人胆寒。

徐峰拎起油灯,小心翼翼地走出屋子。他的脚步声在青砖地面上敲击着,回声清晰得近乎夸张。他走到院子中央,抬头看天,却惊讶地发现——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天空像是一整块压抑的墨布,死沉沉地覆盖着整个四合院。

“这不是现实……绝对不是。”

他低声咕哝着,喉咙里仿佛卡着什么,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他回头望了眼屋里,那钟——他明明记得刚才已经被贾张氏毁掉的那口座钟,现在竟好好地立在原位,甚至指针都在缓慢地转动,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徐峰走过去,手指刚一触碰到钟壳,钟面忽然“嘶啦”一声,如同被火灼烧的纸张,竟出现了一条黑色裂痕。紧接着,一股异样的凉意从裂缝中渗出,直往他手腕上攀爬。他急忙后退一步,那种阴冷的感觉却像蛇信般舔舐过他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细细的麻感。

“徐——峰——”

一声拖长的诡异低语,仿佛从钟壳里传出,又像是从他脑后凭空响起。他猛地转身,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屋内,门框外风吹过竹帘的沙沙声格外刺耳。

他不敢再待下去,匆匆拉开门,打算冲出这座似梦似幻的四合院,看看外头究竟是什么光景。然而当他推开大门的那一刻,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

门外不是胡同,不是街道,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雾。

白茫茫一片,雾中夹杂着淡淡的钟声,宛若从极深处传来,一声接一声,仿佛永无止境。

“这不可能……”

他喃喃着,却又不敢真的踏出门槛。他伸出手,一只脚跨了出去,那雾气立刻扑上来,像活物般缠绕着他的脚踝。寒意从脚底传来,一直渗进脊梁骨,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徐峰,你在干什么?”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身后突兀地响起。

他猛地转身,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林翠花。她穿着一身花袄,手里仍然抱着那只死猫,眼神空洞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你不是……”他记得她在钟坏第三次那年神秘失踪,整整一个冬天都没露过面。邻里说她回了娘家,后来又说她改嫁了,没人再提她。

“不是死了?”林翠花替他补上了这句话,语气柔和得像是春天刚解冻的溪水,却带着一丝无法忽略的嘲讽。

“你还没死,我怎么会死呢?”

徐峰感到呼吸愈发困难。他下意识后退,却被屋内的钟声一声高过一声压得头皮发麻。林翠花却一步步向他靠近,声音轻飘飘地在夜色中回荡。

“你以为这钟是坏的,其实不是。它不是坏了,是你记错了时间。你一直,都活在别人为你设定的时间里。每一次你修钟,都是在试图挣脱,却只会越陷越深。”

她停在他面前,抬手缓缓抚摸着死猫僵硬的脑袋:“钟是个牢笼,徐峰。”

“你进来了,就别想着出去。”

徐峰不由自主地后退,直到背脊贴上冰冷的钟壳。他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勒住,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

“你还不明白?”林翠花俯身靠近,脸上那层粉底像要剥落的面具,“这一切,是从你第一次拆开钟表开始的。”

“你动了它,就触动了四合院真正的节律。你以为自己能修复,可你不过是个守夜人——注定困在这无休止的夜里,跟我们一起听钟声。”

她猛然伸手扣住徐峰的手腕,那手冰冷得像坟土。他下意识挣脱,却发现自己的力气仿佛在一点点流失,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飘,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从他身上剥离……

“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他艰难地问,声音几乎要被钟声湮没。

林翠花低低笑了,语气冷得如冰下水:“你做的,不是一次错,是一次次的选择。你一直以为你是要找出问题的人,其实你就是问题本身。”

“看看你身后吧,那钟表……已经不是钟了。”

徐峰回头,眼前景象让他瞳孔猛然放大。

钟面上,已不再是数字,而是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贾张氏、林翠花、贾东、李二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容,眼神空洞,像是时间的牺牲品。

他们的嘴唇动着,发出同一个声音:

“欢迎回来,徐峰。”

他双腿发软,跪坐在地,头顶钟摆滴答滴答,不断重复,不断回响。

他知道,他还没醒。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

徐峰拎着木盆,从屋里走出来,步子沉稳而不急不缓。他一米八出头的个子在这个年代并不多见,尤其在这个四合院里,更显得突兀。他穿着一件灰蓝色旧棉袄,左袖子上还补了两块布,洗得发白的裤腿下面露出一双布鞋,鞋面干净,鞋底却已磨得极薄。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手掌上布满了细密的老茧,像是一把饱经风霜的锯子,静静地横在空中。

木盆里是他刚洗完的衣服,水还在滴,落在青石砖地面上,发出一声声闷响。白衬衫、灰毛衣、蓝棉裤,还有一双用旧毛巾改成的袜子。他把盆轻轻放在院子中央的长条凳上,朝周围看了眼。老周家那边的窗子还是半掩着,隐隐有收音机里传来的唱段,嗡嗡地一遍遍重复着:“京城三月好春光,才子佳人谱华章……”他没在意,眼神越过晾衣绳,在那墙角的槐树上停了片刻。

那树是院里最老的一棵,据说是当年徐家的祖父亲手种下的,已有六十年光景。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才能环住,老皮皴裂如蜥蜴的背,结结实实地立在那里。初春的芽还未吐出,但枝条早已悄悄鼓起了青褐色的小疙瘩,像是蓄势待发的兵丁,只待春风一来,便要整齐列阵。

徐峰从树下绕过,走到晾衣绳边,那绳子是用旧尼龙绳拧成的,几处磨得快断了,他用铜丝仔细缠过,每隔一尺打了个结,仿佛那一根根结便是他这几十年光景里挨过的风霜。绳子两头钉在墙缝里,斜斜地拉过半个院子。他伸手试了试绳子的松紧,然后低头从盆里抓出第一件衣服,那是他平日里最常穿的白衬衫。

衬衫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黄,虽洗得干净,却已难掩布料的疲态。他用两只手一角一角地抖开,每一下都像是在与布料对话,轻柔地拍去水滴,眼神专注。手臂一抬,衬衫飘然挂上绳子,他取出铁夹,一左一右夹紧,动作轻得如同呵护婴孩。他的眼神随那衬衫晃动而动,嘴角却不知何时扬起一丝极淡的笑。

阳光照在衣服上,透过湿润的布料,洒下一地模糊的光影。徐峰站在光影中,那双眼睛仿佛看穿了布料,穿越了院墙,看到了另一个遥远的世界。那是他从前的生活——那年他刚调来京城,在机械厂做车床师傅,刚烈的性子让他吃了不少苦,却也赢得了一份真正的尊重。厂里的丁工程师曾私下说,他这人刀子嘴豆腐心,手艺比机器还准,眼睛比显微镜还毒。

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低头,又拿起一件灰毛衣。毛衣是他自己织的,用了三个月的晚饭后时间,线是从一位离休干部家里买来的回收毛线,一边拆一边织,织得一针一线,规规整整。毛衣有些重,湿了后更重,他托在掌心,仿佛捧着一段沉甸甸的岁月。他记得织到最后一排时,是个风雪之夜,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雪,他一边织一边听着外头风吹瓦的声音,心里却一点也不冷,只觉得日子虽苦,终究也能过下去。

他把毛衣挂上绳子时,动作慢了几拍,那种沉重仿佛也挂在了他的肩头。他咬了咬牙,脸上却依旧平静,只是额角的青筋微微跳了一下。

不远处,一只猫在墙头走过,是老宋家的“胖妞”,白底黑斑,眼神倨傲。它停在瓦脊上,俯身看了徐峰一眼,又舔了舔爪子,像个不屑的贵妇。徐峰看了它一眼,笑了笑,低声说:“今儿太阳好,你也出来晒晒吧?”胖妞抖了抖尾巴,懒洋洋地躺下,一副主人的模样。

他又转身从木盆里取出下一件衣服,那是一条蓝色棉裤,裤腿上有块刚缝上的补丁,颜色不太一致,但缝得极稳,针脚细密,看得出手下功夫。他将裤腿对齐,折出两道褶来,像军人整理被褥般严谨,接着挂上衣绳,左手拿夹,右手固定,那一套动作已然成了习惯,像早操般熟练而机械。

徐峰做这些事时,脑子里却并不空白。他在想中午要不要去菜市场一趟,听说今天有新鲜的豌豆上市,可以买些回来煮汤。他也想起了邻院的于婶,前几天在他家门口留了一包盐,说是“借放一下”,至今未取,不知是忘了还是另有心思。他对人一向警觉,不轻易亲近,却又不忍冷漠,因此凡事都点到即止,不多言,不深探。

风稍稍大了些,晾衣绳上的衣物晃动起来,衬衫像一只在阳光里飞舞的纸鸢,毛衣像一面随风起伏的旗帜,棉裤则稳重如山,纹丝不动。徐峰站在它们中间,仿佛一个将军,率领着一支沉默的队伍,静静驻守在这个古老的四合院中。

他轻轻把手在衣服上掠过,像是抚摸一段过往,又像是在检阅某种隐秘的情感。他突然有些想抽一根烟,手伸进口袋,却空无一物。他皱了皱眉,又放下手。他已经戒烟五年了,从母亲病重那年起,他再没动过一根烟。他知道自己意志力不强,只有逼自己从根上断掉,才不会回头。他一直是这么做事的,不折腾,不声张,默默地,把每一件事做到极致。

院子深处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是对面刘家的孙子,才两岁,鼻子里常年带着一条晶亮的鼻涕。孩子的哭声并不尖利,却带着一股穿透骨头的力道,仿佛在提醒这个世界,他还活着。徐峰偏头听了几秒,没有反应,只是抬头看了看天,阳光已高,树影从墙根爬上了屋檐,时间正悄无声息地推着一切前进。

他继续晾着衣服,一件又一件,每一次抖动、整理、夹紧,都是对生活最朴素却最坚韧的回应。他知道,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做这些小事时的专注,就像没有人会记得,他曾在那个大雪夜里,为了救火跳进厂区的冷水池,冻得一周高烧不退。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住在四合院、每天晒衣服、煮饭、修理灯泡的中年人。而这些琐碎的事,却是他所拥有的全部世界。

天光渐亮,风吹动衣角的声音如潮,徐峰站在衣绳前,身影拉得老长。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他知道,晒完这最后一件衣服,锅里水也该开了。他还得洗米、做饭、打扫、修补窗缝,等一切归于平静,他就坐在院角那张小凳上,泡一杯普洱,看阳光慢慢落在那一棵老槐树的枝头上。

那时的光,会更暖些。

徐峰正抖着最后那条贴身的秋裤,湿哒哒地,像条刚捞出水的泥鳅,布料滑不溜手,挂在绳子上时差点从他指缝滑脱。他眉头皱了皱,低声啧了一下,便放缓动作,仔细地将布料抹平,抖了两下才算满意。这点小失误在他眼里已是瑕疵,他做事向来追求无懈可击,哪怕只是晾衣服这等日常琐事,也绝不允许马虎敷衍。

正这时,他听到了一串轻轻的脚步声,自东厢房方向传来,细碎而节奏分明。那种步伐不像小孩奔跑,也不是老人踱步,而是女人特有的细高节奏,带着一种不紧不慢的从容。

他略偏了下头,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去,就见一道瘦削的身影穿过了院墙角落的光影,脚下是旧青砖,阳光斜照在她裙角上,像是一抹浮动的水墨。秦淮茹来了,穿着一身青灰色的大褂,外头罩着件洗得发白的棉马甲,脚上是一双绣着云纹的布鞋,鞋头已磨得露了麻线,却一丝不显狼狈。她一手提着个饭篮,一手拎着空水壶,脸上挂着几分矜持的笑意。

“徐师傅,又在晒衣裳啊?”她嗓音不高,却极柔,像是锅里的小火慢炖,总带着一点绵绵的味道。

徐峰没立刻回应,只是将秋裤小心地夹好,这才站直身子,拍拍手,声音沉稳:“嗯,今儿太阳好,赶着晾一晾。回头阴天了,就不好晒透了。”

秦淮茹听了,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眼角轻轻扫过那绳子上的几件衣物,目光在那件灰毛衣上停顿了一瞬。“你这毛衣织得可真细,一看就不是女眷手里的活儿。”

徐峰没有急着接话,而是顺着她的视线也瞥了眼那毛衣。阳光打在毛线编织出的细纹上,几根金色线影仿佛在毛衣上游走。他咧了咧嘴,语气平淡:“自己穿的,细点,结实点。买的不中用,穿几次线就散了。”

秦淮茹点点头,低声笑了笑:“也是,你做的活儿,哪样不是细到针眼里。”

她边说边走近了两步,站在衣绳对面,看着那条绳子上的衣裳随风微晃。她眼睛不大,却很亮,眼尾微微上挑,像是含了水的猫眼,整个人带着一种细火慢炖的温婉。她说话时没有直视徐峰,而是低头整理着自己水壶上的棉布罩子,指尖动作极轻,像是怕惊了风。

徐峰望着她站定的方向,眼角余光扫过那双鞋——针脚细密,补丁不突兀,看得出是她亲手缝的。女人手细,做活计自然别致,可她不一样,她那种细里带稳,显然不是简单的精致,而是习惯了边缝边算计着布料该怎么省、线头该怎么藏。这种手法,是生活里硬生生磨出来的。

他心里一阵钝响,却没表在脸上,只用指尖拨了拨衣服,嘴里淡淡问道:“今天下菜市了?”

“嗯。”秦淮茹点头,“听说西头来了一批鲜藕,我想着小实这几天胃口不好,熬个排骨藕汤换换味儿。就是排骨太贵,我这几张粮票算来算去,也不敢多买。”

徐峰沉默了一下,看着她脸上那一瞬闪过的微妙神色,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些天她蹲在院子边上洗衣时,袖口里露出的瘀痕。那天风大,她低着头,头发被吹乱,嘴唇冻得发青,却一直一言不发。他什么都没说,但那画面在他脑子里盘桓至今,挥之不去。

“等会儿我去一趟供销社,要是排骨还在,我捎两根回来给你。”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极小极小的事。

秦淮茹愣了一下,手指顿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不知是惊讶还是别的什么。她很快恢复了那一贯温和的表情,嘴角轻轻一翘:“你忙自己的事,别为我们费心。我这点小日子,凑合着过也行。”

徐峰没接她这话,只低头看了眼脚下晃动的光影,语气微硬:“我顺道的。你要真觉得麻烦,下回给我织双袜子,扯平了。”

秦淮茹终于笑出了声,不高不低,却带着一丝真心实意的暖意。她点点头,说:“成。你要不嫌弃我的手艺,我给你织双加厚的,冬天穿不冻脚。”

徐峰“嗯”了一声,又低头理了理衣角。他突然有些说不清楚的情绪在心头涌动——不是动心,不是亲昵,更不像是男女间的暧昧。他只是感到一种久违的安稳,一种有人能在他晾衣服时走进来搭一句话的安稳。

“你今天不上工?”她问。

“调休。厂里这几天设备检修,人不多,我歇两天。”

秦淮茹点点头,又看了看天:“这太阳再高点,晒被子的也多了,你占着这绳子可得小心,别让小孩儿跑来拉闹。”

徐峰低声“哼”了一下,眼神里带了一丝冷峻:“他们敢。”

他这人说话常带三分硬,院里的人虽不怕他,却都知道这位徐师傅讲规矩、守分寸,谁真惹了他,是要吃亏的。孩子们也不敢太胡闹,尤其知道他有时候一声不吭地站在院角抽烟,眼神比狼还利。

“我回去热锅了,中午小实还要上学呢。”秦淮茹提起饭篮,那步子刚要迈出,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了下,“对了,下午要是你真去供销社,顺道看一下有没有棉花芯。咱家炕上的褥子该换了,可实在抽不出身。”

徐峰看了她一眼,目光像是要把她话里每一个字都掂量过:“记下了。”

秦淮茹点点头,脚步轻盈地走向她那间厢房,饭篮在她手里晃着,发出一串节奏轻快的响声。她的背影很瘦,却挺得直,像一只不愿示弱的麻雀,在初春冷风里依然维持着自己的姿态。

徐峰看着她走远,又回过头去看那晾衣绳上的衣物。风更大了些,布料在阳光中轻轻飘舞,仿佛在回应他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起伏。他不动声色地收拾着木盆,眼神却久久没从那条小路上收回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他类型小说相关阅读More+

重生高武:我的天赋是钞能力?

天机楼的小祖宗

权力巅峰:从基层警员开始

lucky爹

都督府新来的侍女是个三流细作

帷余

火影:用仙侠画风给忍界一点震撼

林叶吟秋

妈妈总是晚上装睡配合孩子

一只鱼yuyu

和孩子发了关系心理咨询怎么办

一条安静的毛毛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