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洼麻黄记》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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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膝的积雪里藏着冰碴子,一脚踩下去,能陷到大腿根,拔出来时“咔嚓”作响,像骨头在摩擦。火把的光被风撕得七零八落,只能照亮身前三尺地,再远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
“往这边走,”王老汉喘着气,指着左边一道陡坡,“那年我迷了路,就在这坡下的石缝里找到的。”
坡太陡,积雪又滑,有个年轻后生没踩稳,“咕噜噜”滚下去好几米,幸亏被一棵老松树挡住,不然就得摔进谷底。他爬起来,拍着身上的雪,咧着嘴说:“这坡比我媳妇的脾气还烈!”没人笑,大家都憋着劲,心里想的都是炕上的病人。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王老汉突然停住脚,举着火把往坡下照:“看!那不是!”
火把光里,几丛灰绿色的草,从石缝里钻出来,顶着半尺厚的雪,却依旧立得笔直。茎秆细细的,一节一节的,像被人用刀削过的竹签;叶子细得像缝衣针,紧紧贴在茎上,沾着雪珠,看着精神得很。
“就是它!节节草!”王老汉眼睛亮了,踩着雪滑下去,蹲在石缝边,小心翼翼地扒开积雪,“你看这根,扎得深,雪冻不透;你闻这味儿……”他掐下一段茎秆,凑到鼻子前,“辣乎乎的,冲得慌,这就是劲儿足的兆头。”
李郎中也滑了下去,接过那段茎秆,借着火光仔细看。茎秆中空,断面有黏糊糊的汁液,闻着确实有股辛烈气,像掺了花椒的生姜。他用指甲刮了点汁液,尝了尝——辛辣味瞬间炸开,从舌尖辣到喉咙,呛得他咳嗽起来,却奇异地觉得胸口的寒气散了点。
“是麻黄!错不了!”李郎中激动得声音发颤,“性辛温,能发汗,这味儿、这模样,都对!”
村民们赶紧动手。有人用镐头轻轻刨开石缝边的冻土,有人用手小心翼翼地拔草——王老汉反复叮嘱:“别拽断根,贴着土面割茎秆就行,根留着明年还能长。”
这草真如王老汉说的,“冻不死”。雪埋了半尺,茎秆依旧青绿色,割开的断面很快渗出汁液,在寒风里也不结冰。一个时辰下来,竹篓里就堆了小半筐,绿油油的,带着雪珠,看着就有生气。
“够了,”李郎中说,“先回去煎药,看看效果。剩下的等明天再来采,别一次采光了。”
往回走的路,似乎没那么难了。后生们轮流背着药篓,火把的光也亮了些,风好像也小了点。张寡妇时不时摸一下竹篓里的麻黄,像是摸着柱子的命。王老汉走在最后,猎枪扛在肩上,哼起了年轻时的山歌,调子有点跑,却透着股劲儿。
回到村里时,天快亮了。东方的天空泛出一点鱼肚白,雪停了,风也歇了,石洼村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提醒着他们时间紧迫。
李郎中没歇脚,直接钻进自家窑洞,把麻黄倒在陶盆里,用雪水仔细洗了三遍——雪水干净,不脏药。洗好的麻黄茎秆泛着青白色,节痕更明显了,像串起来的小玉环。
“李郎中,咋煎啊?”张寡妇抱着柱子,守在灶台边。李郎中说:“水要足,火要稳,煎一炷香的时间,煎出药汤的颜色像淡茶水就行。”
他取了一大把麻黄,放进黑陶锅里,添满雪水,架在柴火上。火苗“噼啪”地舔着锅底,锅里的水很快冒起了泡,一股越来越浓的辛烈气弥漫开来,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
窑洞外,刚放亮的天空中,有只麻雀飞过,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叫了两声。张寡妇望着锅里翻滚的药汤,心里默念:节节草,你可得显灵啊……
第四章:药汤初沸,一线生机悬
第一锅麻黄汤,是给柱子煎的。
药汤煎了一炷香的时间,果然变成了淡茶色,上面浮着一层细密的泡沫,像撒了把碎银。李郎中用粗瓷碗舀出来,放在雪地里凉了凉,又用嘴唇试了试温度——不烫了,才递给张寡妇。
柱子已经迷迷糊糊,张寡妇抱着他,用小勺一点点往他嘴里喂。药汤刚碰到嘴唇,柱子皱了皱眉,似乎被那股辛辣味刺激到了,小嘴动了动,竟咽了下去。
“慢点喝,别急……”张寡妇的手在抖,眼泪滴进药碗里,和药汤混在一起。李郎中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柱子的脸,手按在他的手腕上,数着脉搏。
一碗药汤,喂了足足半个时辰。最后一勺喝完,张寡妇刚把柱子放平,就见他的额头沁出了点什么——不是汗,像一层细密的水珠,沾在汗毛上。
“有了!有反应了!”李郎中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赶紧用干净的布巾,轻轻擦了擦柱子的额头。那水珠越来越多,慢慢汇成小水流,顺着脸颊往下淌。接着,柱子的脖子上、胸口上,也冒出了同样的细汗,像春雪初融,一点点浸湿了贴身的粗布褂子。
随着出汗,柱子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之前像拉风箱似的喘息声,变成了均匀的“呼哧”声,胸口起伏也大了些。李郎中再摸他的额头,烫劲退了不少;再把脉,浮紧的脉像松了点的弓弦,没那么绷得慌了。
“他……他咂嘴了!”张寡妇突然喊。柱子的小嘴动了动,像是在品药汤的味道,眼皮也轻轻颤了颤,似乎要睁开。
窑洞外,等着消息的村民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拍着手跳,有人抹着眼泪笑,有人赶紧往自家跑:“快去叫我家汉子!药汤管用!”
李郎中顾不上高兴,对王老汉说:“王老哥,麻烦你再带些人去后山采药,越多越好!村里这么多病人,这点药不够用!”又对村民们喊:“各家都把陶锅腾出来,烧好水,我教你们煎药!”
一时间,石洼村的窑洞群里,冒出了袅袅炊烟。家家户户的灶台上,都架着陶锅,锅里煮着麻黄汤,辛烈的药香混着柴火的烟味,飘满了整个村子。
李郎中挨家挨户地指导:“老人和孩子,药汤少喝,半碗就行,怕出汗太多;壮汉可以多喝,一碗到一碗半,得把寒气逼透;喝完药别出门,盖着被子躺半个时辰,让汗出透了再起来。”
村西的瞎眼奶奶,喝了半碗药汤,没多久就说:“嗓子眼的冰化了……能喘气了……”她的孙女摸她的后背,湿漉漉的,全是汗。
那个刚娶媳妇的后生,喝了药汤,盖着被子躺了一个时辰,起来后说:“骨头缝里的冰碴子没了!身上轻快得很!”他还试着劈了块柴,居然有力气了。
最让人高兴的是柱子。下午的时候,他醒了过来,眨着眼睛问:“娘,我渴……”张寡妇赶紧端来温水,柱子喝了小半碗,又说:“娘,我饿……”这一声“饿”,让张寡妇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能饿,就说明身子在好转。
夕阳西下时,石洼村的咳嗽声少了,喘息声轻了。村民们坐在自家窑洞门口,晒着难得的太阳,身上还带着汗湿的暖意。有人说:“这节节草,真是神草啊!”也有人说:“多亏了王老汉记性好,李郎中懂药性,不然咱村真要完了。”
王老汉蹲在老槐树下,吧嗒着烟袋,看着远处山坡上的雪,慢悠悠地说:“不是神草,是咱石洼村命不该绝。这草长在咱后山,守着咱,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李郎中坐在他旁边,药箱里重新装满了麻黄,他正在一块木板上刻字,刻的是“麻黄”两个字。“我得把它记下来,”李郎中说,“明年开春,咱组织人去后山多采点,晾干了存着,往后再遇着这鬼天气,就不怕了。”
这时,有个小孩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根麻黄茎秆,大声念着刚编的顺口溜:“节节草,节节高,雪地里,站得牢;煮成汤,汗津津,寒邪跑,病不找……”
夕阳的光洒在雪地上,亮得晃眼。石洼村的炊烟又升起来了,这次不是急着救命,是各家在做晚饭。烟囱里冒出的烟,在药香里打着旋,像在说:这场难关,怕是真的渡过去了。
可李郎中望着后山的方向,心里还有点隐隐的担心:雪还没化,天还冷,剩下的麻黄够不够?要是再有人生病,咋办?他摸了摸药箱里的麻黄,觉得这草的故事,怕是还没结束……
(上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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